“哈哈哈,反贼……若真到了那一步,反了又如何呢?又有谁还能来收拾这旧山河。”朱青佩不禁苦笑。
说话间,赵苏之、邱白、古仲文三人回来了,郡主一眼就见他们入了山门,立刻带着孟旷迎了上去,并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孟旷认识。见礼后,三人带来了目前南京内城中的最新消息。
潞王已经离开了南京城,离开时走了水路,看方向应当是走水路沿运河南下了,也许会去苏杭等地,唐福安应当与潞王在一起,南京织造局证实唐福安已经离开了南京。目前应天府衙正在收拾南京城的乱局,老百姓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谣言满天飞,甚么说法都有,如此反倒可以混淆视听。
孟旷询问了一下他们是否见到过一个面有可怕刀疤的老者,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见到过。
交流过后,朱青佩拦下了一位寺僧,请他领着三人去客院入住休息。她自己则与孟旷结伴,缓步在寺内悠游。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无梁殿内,既然入寺,没道理不来拜一下无量寿佛。只是孟旷并不信佛,如今突兀拜佛,她自己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也不知佛祖是否会接受她毫无诚意的跪拜。
这无梁殿,其实真实名为“无量殿”,因供奉无量寿佛得名,又因全砖砌拱券式营造结构,确实没有一根梁木,便衍化出了“无梁殿”之名。拜佛毕,二人恰好就碰上了正在无梁殿侧为油灯添油的净法大师。朱青佩携孟旷上前见礼,道一句:
“大师还是日日为佛堂亲手添油吗?”
净法大师合掌道:“修行不过往日点滴积累,添油拂尘,时时照见己心。”
“大师高修。”
净法大师谦虚摇首,随即将目光再次投在孟旷身上。孟旷被他看得不大舒服,干脆点破此局面,合掌后打着手势问道:
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也无人替她翻译,但净法大师居然一眼就辨明她的意思,道:
“施主,恕老衲多言,你身上煞气甚重,需得尽早修行清净法门,摆脱杀孽,否则迟早将殃及身边亲属。”
孟旷眉头不禁紧蹙,盯着净法大师。净法大师却面色平静地继续道:
“施主连年积攒杀业,心中应也生畏生厌。那么施主不若仔细想想,是为自己杀,还是为他人杀,是为亲族杀,还是为万众杀。若不得不杀,不若去杀众生颠倒轮回的根本。所谓无明,不知度此世,不知他世,不知真相,不知轮回,不知苦厄。杀去无明,可见西方极乐之光。杀去我见我执,而非施主肉眼可见的五蕴之身。若施主因杀业过重不得不堕入地狱受无间业火灼烧之苦,非我净土法门所愿见到的。老衲知晓施主身份非凡,积攒杀业也非你所愿。但我净土法门,发四十八大愿,愿度三千世界众生,施主与我佛门是有缘的。”
孟旷一瞬只觉迎头被人打了一大棒,愣在当场。
“阿弥陀佛,恕老衲先告辞了。”净法大师再度施礼,提着灯油桶,缓缓步出了无梁殿。
一旁的朱青佩望着失魂落魄的孟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安慰了一句:
“十三爷,你不必太在意净法大师的话,你知道,他们出家人就是这样的。”
“不……”孟旷摇了摇头,道,“郡主,你也是修佛的,方才方丈大师所说的几个词,我不大懂,你能与我解释一下吗?”
朱青佩见她有此一问,心中一凛,不禁道这人该不会突然顿悟,要遁入空门了吧。那她把孟旷带入寺庙之中可不知道是罪过还是功德了。孟旷一行人在灵谷寺中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郡主手底下的邱白、古仲文等人也会下山去探听南京城中的情况,不时带来新的消息。南京城附近的搜索因为多日无果已然逐渐放松转移,灵谷寺附近也有搜索的官兵,但寺内他们不敢撒野,时间长了,他们还是下山去了。
其实他们躲个三五日便可出灵谷寺安全离去了,之所以会在寺中逗留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几个伤员的伤势需要时间将养。郭大友、孟旷身上的伤虽然每一道都不算很重,但却非常多,在这炎热的夏季,一个不小心伤口便会感染,需要非常小心地照料,每日时时清理换药。
非常不便的是,孟旷身上的伤她自己没办法处理,必须要借助他人的手。而她又被隔绝在女客院之外,寻不到妹妹或者穗儿帮她。如此一来,自然而然的郭大友就该出手帮她了。孟旷入寺当日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与郡主商量之后,郡主的意思是她若要换药,就在白日通道开启的时候去女客院,只去她亲妹妹孟暧的屋内,处理隐私部位的伤口,如此可避嫌。夜里,她若是还需要换药,就请吕景石帮忙处理非隐私部位的伤口,吕景石毕竟是内侍,又知道孟旷的身份,也不必多么忌讳。至于郭大友那里,若是他想要帮忙,就以郭大友身上也有伤为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