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晴不在,我与罗道长便立刻前往西溪探听情况,随后见机行事。无论如何,机会稍纵即逝,这是复仇的最佳良机。玉吟,你稍安勿躁,与穗儿和小暧一起在郡主宅中等消息,白家之仇很快就能得报,往后你也将再无后顾之忧。”孟子修再度压低声线,话语中透出杀机。
“你要杀了潞王?你可知郭大友素来反对此事,他不会让潞王有生命危险。”白玉吟担心道。
“没有关系,不杀潞王,自然还有其他方式可以复仇。我会通盘考虑,包括阿晴未来的发展和退路也都会考虑在内。玉吟,虽然我们不能杀了潞王,但我保证,白家之仇,我绝对会让潞王付出代价,相信我。”
“我信你孟郎,但一定要小心。你不能出现在郭大友面前,否则……后果难料。”
“我省得,我会小心行事,等我好消息。”孟子修回道,语调严肃,神色却温柔。他多么想安慰一下白玉吟,拥抱亲吻她,奈何如今只能克制。
白玉吟似乎心有点乱了,反复叮嘱孟子修注意安全,孟子修乖顺地点头,二人恋恋难舍半晌,白玉吟才在罗道长的提醒下福身行礼,孟子修拱手还礼,双方“客客气气”作别。白玉吟随即回到了前方车中,车夫继续扬鞭,驾驶着驴车往郡主宅邸行去。而孟子修和罗道长在原地等了等,目送驴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们才转而走入一旁岔道,往西溪而去。
车内,白玉吟低声将方才与孟子修所谈转告给孟暧和穗儿,便见到她们面上同样流露出的惊骇与担忧。孟暧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禁有些失神问道:
“他们如果这就去杀了唐福安、张鲸还有汪道明和方铭,虽然大仇得报,但会不会就此惹祸上身?这该如何善后?”
“这得依据现场的情形随机应变,总之,我相信他们有分寸也有把握。”穗儿安慰道,但实际上她同样心中忐忑。
“我不放心。”白玉吟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白姐姐……”孟暧急了,“这太危险了,而且……咱们该怎么去?肯定逃不过郡主手底下人的眼睛,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不用避开郡主,咱们直接把实情告诉郡主,让郡主帮忙。”白玉吟似乎已经下了决断。
孟暧看向穗儿,穗儿沉默了片刻道:“也好,就算咱们在现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毕竟是等了这么多年的复仇时刻,我能理解白姐姐的心情。届时,咱们离事发现场远一点,保证自身的安全,也能及时见机赶赴现场。先说服郡主吧,若郡主不同意,那咱们就老实待在宅中等候消息,莫要让阿晴和二哥担心。”
白玉吟点了点头。
孟暧看着两位擅作主张的姐姐,一时间忧心忡忡,却因说话分量不够,而没有办法改变眼下的情形。她只能祈祷郡主保持理智,千万不要配合两位姐姐做冒险之事。否则,万一两位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和阿姐阿哥交代?
无量天尊,中天诸神,千万保佑大家别出事啊!孟暧暗自祈祷着。西溪乡,水道河网密集的泽沛之乡。除却散落在湿地之中的十来个小型村落之外,这里还分布着大量文人建起的庵堂,成为文人隐居,聚会交游,舞文弄墨的绝佳场所。明镜庵是其中一处地势比较特殊的文人庵堂,建造在一处半岛滩地之上,座西北面东南,三面环水,一面背丘,西北丘陵间满是密植的竹林,陡坡险峻,难以攀爬,行路困难。七十年前由一位自号“明镜居士”的退休官员建造,十年前转手卖给了扬州卢氏,自此之后一直是扬州卢氏在杭州的一处别居。
六月十三日晨间,西溪乡笼罩在一片水雾弥漫之中。明镜庵的的大堂之内,张鲸坐在一把木椅之上,双手双脚被缚,正阴沉着一张马面,望着眼前的四男一女。其中的三男一女,就是此前在画舫之上制造了杀人纵火案的那四个人。另外一个男子,唇上蓄着短髭,皮肤黝黑,虎背熊腰,身穿藏青武服,背后还背着一柄大斧,一身的蛮霸气息。张鲸对这个男子道:
“谁让你绑人的?你这是擅作主张!这绝对不会是卢怀东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我义兄的意思,因为我义兄已经被倭人绑走了。倭人要我拿足够分量的人物来换走义兄,否则我义兄有性命之危。加之扬州卢氏与你张中官一起倒贩军火之事已经败露,迟早要被清算的。还不若趁此机会,豁出去搏一把,绑走潞王,把他交给倭人,我义兄就能回来,我们一家人还能得到倭人庇护,整顿财产乘船逃去倭国。”
“魏虎,你好歹也是神机营参将,得到宋提督重视,前途无量。如今做起这杀人放火的勾当,还想着得倭人庇护,你的出息呢?”张鲸眯着眼望着他,对于魏虎口中卢怀东被倭人绑走的消息,他也感到很意外。但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军火生意黄了,恼羞成怒的倭人要捞最后一笔,绑了和他们做生意的明朝商人头子,敲诈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