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是走了。
风季不敢先进去回禀,眼神不住地朝着羽一那边瞟,示意他先进去。
羽一无视了他的小动作,等着丁元施出来。
沈弃从陆宅离开,中途陆折予追上来,两人又打了一场,缠斗得架势更凶。
不过陆折予后来的这场架明显只是为了发泄,过了几招,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这会儿,沈弃正在屋里休息。
丁元施走出来,合上门,脸色不大好看:
“风季,羽一,你们进去。”
风季眼神绝望。
走到屋内,有股淡淡地药材香气,并不难闻,掺杂了点书卷的味道,屋子里点着的熏香非寻常,有治疗咳疾的作用。
沈弃坐在上首,手掌侧边受了伤,旁边还放着空了的药碗。
羽一和风季一同抱拳:
“阁主!”
“阁主。”
沈弃淡淡道:“失败了。”
不是问句。
这情况再明显不过。
羽一直接跪下:“请阁主恕罪!”
“起来吧。”
沈弃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容冷淡,“说说当时的情况。”
风季说前半段,羽一说后半段。
听见风季说林寒见明明中了迷药竟然还能射他一箭,沈弃还笑了一下,把风季吓得以为自己脑子坏了。
羽一的讲述相比之下没有感情多了,并且十分简略。
沈弃听完,静了静,道:“说仔细些。”
羽一脑袋垂得更深,只能一五一十地复述。
说到“沈阁主有朝一日会为他人动心,说出去谁会相信”,沈弃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整个人已经静止了,似乎是听得入神,也似乎是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羽一揣测不了他的心思,即便不想承认,最了解沈弃的人,其实还是林寒见。
“林姑娘说……送您一句忠告,您要是继续喜欢她,会更后悔。”
说到这一句,羽一就不太愿意往下说了。
最后的那段话,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杀伤力太过。
沈弃清了清嗓子,语气没有异样,还是如往常般,透着轻微的哑意,听上去却莫名笃定:“继续说。”
羽一犹豫片刻,想要精简些转述,但阁主方才的提醒已经是警告,他不敢再犯。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死都不肯到他身边去”以及之后的那番话,全部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旁边的风季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番话听得他魂魄都快离家出走了。
屋内有片刻,好似被抽离了空气的死寂。
沈弃摆了摆手,二人迅速退了出去。
他一言不发地靠在桌边,盯着手上的伤口看了片刻,低声笑起来:“说得真对啊……”
他脊背颤了颤,往前一倾,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林寒见还在翙阁时, 曾经和沈弃有过一段关于“感情”的对话。
那时候,林寒见已经能够在沈弃身边说上话,沈弃也习惯了去什么地方都带上她。
他们在炎城谈生意, 正好撞见一桩宁死不屈的爱情故事:城中首富的儿子邢公子看上了一位贫家女, 本是循序渐进地追求, 邢公子突然得知贫家女心中早已有了人,一直不肯接受他便是为了那人守身如玉。邢公子恼羞成怒,一改往日风度翩翩的追求模样, 直接强取豪夺,借势力钱财破事那贫家女嫁给他。
这类事情在尘世中不算太新奇, 多少话本子里都会这么写。
贫家女不想连累家中,迫于无奈嫁于邢公子, 成日郁郁寡欢。半年后, 她在街上看中了一样戏法,想着暗度陈仓,假死出逃;不想她和她那情郎都被捉住, 一个关在屋里,一个关在牢里, 双双受苦濒死。
沈弃得知这件事, 没发表任何意见, 拿着账本不知道在算得失, 还是这桩生意是否要继续。
林寒见提出要帮一把。
“你想管?”
沈弃将账册放到桌上,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显得分外清晰,他抬眸, 打量了林寒见几秒, 颔首, “想必你已有良策。”
林寒见如实道:“这件事要是阁主您出手, 不必任何良策,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沈弃哂笑一声,没有恼意,说话有股悠然自得的闲散意味,悦耳动听:“可我为什么要出手?邢家与我做生意,好歹算个合作者,我不帮着他们就算了,还去与他们作对。那我来炎城这趟,是为赏景的么?”
林寒见一时没想到好的反驳言辞,从本心的角度出发:“邢家公子强取豪夺,娶人不顾意愿,人家姑娘想跑,又有什么错?”
沈弃摆了下手,姿态上就很不赞同,他不急不缓地道:“邢公子是用了非常手段,但他却成了,那姑娘想跑而不知谋划,奋力一搏又信错了人,以至功亏一篑……这事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事,尘世诸多意难平,你也要一一去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