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予觉得自己虚伪又恶心,他害怕林寒见再离开,为此违背了心中坚守多年的道义。如今被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无地自容,却诡异地畅快,背负的沉重枷锁都短暂地松懈了。
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伪君子,他想知道林寒见会露出各种表情。
他的指尖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是林寒见在蹭他的手指。
这个认知的冲击不亚于方才林寒见的那句话。
陆折予忍不住蜷缩指尖,实际上,这个动作更像是主动地握住了林寒见的手指。
她的手很小。
或许女子的手都是这样。
被他收拢在掌心时,整只手柔若无骨,肌肤光滑细嫩得让他不敢用力,像是天际遥不可及的一捧云。
陆折予只碰到了一瞬就放开。
但林寒见抓准时机反客为主,立刻用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掌边缘。
“陆公子,我和沈弃从没有在一起过。”
先出其不意,打得他心神散乱;
再用话语巧妙地激起他情绪的起伏;
等到他的骄傲开始发挥作用,忍耐不及的时候,又突然地说出一件称得上是“好事”的事情……
他的情绪差不多就是完全跟着她的节奏在跑了。
多日的观察,林寒见可以确定陆折予对她有超出容忍度的喜爱,但这份喜爱被沈弃横插一脚,成了陆折予心中的坎。
她没有同沈弃在一起过,这件事没有作假,也十分有必要让陆折予知道。
听见这句话,陆折予果然停住了动作,他脸上残存着的厌弃不知道是冲谁而来,好像一点儿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他还是问了:“……当真?”
“当真。”
林寒见说得分外有底气,事实上就算这件事是假的,她想骗人的时候,同样能说出这样的效果。
不过没必要。
在这件事上撒谎很容易被拆穿,现在正是她要与陆折予做感情转变的重要转折,不容有失。
陆折予轻抿着唇,不语。
林寒见又道:“若是陆公子不信,大可以换种方式去问一问沈弃。这是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想必公子心中会有思量。”
确实。
他问一问就能知道了。
上次和沈弃说的那些话太似是而非,他猜测过沈弃是否与林寒见真正以恋人的身份相处过。
可如今林寒见已经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着实是愚蠢之人才会拿这种谎言来欺骗。
而林寒见自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陆折予站着不动,由于一只手被林寒见拉着,他进退两难,便维持着一个整体稍微向□□斜的奇怪姿态,乍看上去像是瘸了一只腿。
他面无表情地反驳:“不过,你与慕容止的事,诚然是做不得假。”
林寒见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折予会突然提起慕容止,以为在陆折予的心里,沈弃才是最难跨过的那个坎,毕竟是跟好友抢女人,结果……陆折予原来还很在意她的前任。
林寒见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折予眉心蹙得更深,震慑力没多少,满满全是恼羞成怒的意味:“你笑什么?”
“笑陆公子庸人自扰。”
林寒见笑眯眯地望着他,拉着他的手就不放开了,另一手姿态悠闲地撑着下颌,保持着仰望的动作,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亏我先前还说,陆公子不是庸人,应当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徒增烦恼。现在看来,实在是我想错了,原来陆公子也是凡人一个,会这样的吃醋。”
陆折予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很怵人,威严更甚戒律,活体惩罚机器。而一旦将他的不悦代入了普通人的情绪,诸如吃醋,就会觉得他的这份烦闷分外地别扭可爱,简直就是受了冷落的宠物在发脾气嘛。
“这种小事?”
陆折予的语气完全是不可思议了,他用一种饱含谴责的目光,终于肯同林寒见对上视线,凤眼略往下压,气势却被点漆似的眼眸中,那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冲散,“你觉得涉及情爱、不惜以身涉险也要相助的这件事,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这番话看上去似乎是在为慕容止抱不平,林寒见却很快抓住了重心,几乎没有半分停顿地回:“过往终究只是过往,慕容止既是为我入魔,就算只是凭着良心与剩余的情分,我也该走这一遭。何况,自那件事以后,我一直同公子待在一起,难道公子还要说,我是对他人念念不忘吗?”
陆折予就是在介意慕容止。
他的这种介意掩藏得非常好,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不允许心底出现太多的负面情绪,总是在克制。可他没有反驳“吃醋”的说法,不论是因为他有意为之,还是大脑混乱到忘记了这点,二者殊途同归,是他心神意乱,彻底落在她的节奏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