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读了这么久的书,用来为我做事,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他的耳边回想着女孩子这句话。
当时觉得是询问反问质问,现在觉得或许,是感叹。
潘荣放在膝头的手忍不住攥了攥,所以,丹朱小姐不让他大材小用,不让他与她有瓜葛?不惜恶毒赶走他,污名自己——
“阿三!”他猛地掀起车帘喊,“掉头——”
车夫阿三还有些惊魂未定,被喊的有些呆呆:“啊,公子,掉头?去哪里?”
去找丹朱小姐——潘荣心里说,话到嘴边停下,现在再去找再去说什么,都没用了,闹了着一场,他再为丹朱小姐辩解说好话,也没人信了。
潘荣轻叹一声,向城外的方向,他如今位卑言轻,才借着力站到了浪尖上,看似风光,实则虚浮,又能为她做什么事呢?反而会拽着她更添污名罢了。
他如今刚进名利场几日,就变得目空一切了,的确是可惜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去我先前在城外的旧居吧。”潘荣对车夫说,“国子监人太多了,有些不能专心读书了。”
车夫心想还用读什么书啊,马上就能当官了,不过公子要当官了,一切听他的,掉转马头重新向城外去。
阿甜一口气跑回了道观里,关上门靠着急促的喘气,翠儿同情的看着她:“阿甜姐姐第一次这么骂人,吓坏了吧?”
阿甜喃喃:“我应该没有背错吧,小姐教的那些话,我都说了吧?”
燕儿在一旁点点头:“阿甜姐你说的比小姐教的还厉害。”
唉,这夸赞的话,听起来也没让人怎么开心,阿甜叹口气,深吸几口气走回后院,陈丹朱挽着袖子在继续咯噔咯噔的切药。
冬末春初,天地间一片阴郁,女孩子的面容静谧又柔美,豆蔻年华天真之气让四周都变的明亮。
小姐这么美,这么好,终于有人看到了——
“小姐。”阿甜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你要把潘荣骂走啊,他看到小姐您的好,愿意为小姐正名。”
陈丹朱抬起头:“阿甜啊,我知道他的好意,但我不能要,这好意对我来说,反而是杀头的刀,我要是有了好名声,那死期也要到了。”
这么严重吗?小姐总是说要做个恶人,阿甜擦了擦鼻头:“那小姐就不能有好名声吗?”
“可以啊,但好名声只能我去要。”陈丹朱握着刀笑,又摇摇头,“不能别人给。”
所以就是小姐让她适才在人前说的那些话,让书生们感激小姐。
要来的好名声,还算什么好名声嘛,阿甜也只能算了。
“小姐,我来帮你做药吧。”
人都走了,山上山下都安静了,卖茶阿婆在山脚下走来走去,脚步踢打踢打,还用棍子在林木山石中翻找。
阿花在茶棚里问:“阿婆你找什么?”
适才看热闹挤的太靠前钱袋子挤掉了吗?
卖茶阿婆到处看,神情不解:“奇怪,那副画是扔在这里了啊,怎么不见了?”
丹朱小姐不要,她要,画的这么好,挂在家里当年画嘛。
没想到慢了一步,竟然不见了。
卖茶阿婆很生气,哪个登徒子偷走的?上好的画纸,精良的装裱,画轴虽然在地上被揉搓几下,依旧如初。
王咸凑近,手指在画上戳啊戳:“这姓潘的用心了。”
铁面将军站在桌案前端详着画上的人,点点头:“是用心了,画的不错。”
“我是说装裱,花了不少钱。”王咸说道,站直什么,这才端详画像,撇撇嘴,“画的嘛有些夸大了,这群书生,嘴上说的义正言辞,眼里装满了美色,这要不是日思夜想印在心里,怎么能画的这般情深意浓?”
铁面将军负手点头:“美人谁不爱。”
王咸哈哈一笑:“是吧,所以这个潘荣去向丹朱小姐自荐以身相许,也不一定就是谣言,这小子心里说不定真这样想。”摇头可惜,“将军你留在那边的人怎么比竹林还老实,让守着山下,就果然只守着山下,不知道山上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又琢磨,“把竹林叫来问问怎么说的?”
铁面将军道:“何必叫竹林呢,等丹朱小姐来了,你直接问她。”
王咸呵呵两声:“问她?她嘴里能问出实话才见鬼呢,哎,丹朱小姐要来?她又想干什么?”
提到丹朱小姐他就生气。
他不过是在后整理齐王的礼物,慢了一步,铁面将军就撞上了陈丹朱,结果被牵涉到这么大的事情中来——
“你是一个武将啊。”王咸痛心的说,伸手拍桌子,“你管这个干什么?就算要管,你私下跟陛下,跟太子进言多好?你多大年纪了?在朝堂闹着要请辞卸甲逼迫?这不是撒泼打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