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页书翻过,男人连头也没抬道。
跃跃欲试的狐狸爪在空气中颤抖了两下,喉头唔唔了两声,委屈巴巴将自己盘成了一个球。
绒绒的尾巴将狐狸小小的脑袋盖了起来,像极了一颗雪白的糯米团子。
他果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书案前的人抬起了头,将那糯米团子纳入眼底,而后垂下了头。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了慢悠悠的脚步声。
而后大殿的门被推开了,寒风迫不及待灌入温暖的室内,让蜷缩的元润忍不住又缩了缩。
一袭白衣,一折纸扇,门口那人生得一副好样貌,迎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将折扇一展,动作潇洒地扇了扇。
“路修远,我怎么觉着梵音殿里发霉了?你闻到霉味儿了吗?”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也不关门,任由外面寒冷的空气进入室内。
小狐狸竖起了耳朵。
原来那个大变态叫路修远,这里是梵音殿。
可路修远是谁?梵音殿又是哪儿?林亭声那厮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提供给他,给他八十万月币可真是亏大了。
想到此处,小狐狸心肝颤了颤,开始心疼那白花花的月币起来。
“江游之,关门。”路修远头也没抬,将书翻了一页。
江游之三字一出,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
他小心朝那大冬天扇扇子的怪人身上看去,有些忐忑,又有些怀疑。
江游之这名字他千年前便听说过,据闻是背叛了鬼界鼎鼎有名的瘟神——
他一只鬼界来的恶鬼,怎么看上去清风朗月如神仙似的,又出现在妖君的地盘?是他听错了?还是同名同姓?
江游之像是没听到路修远的话,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和只花孔雀似的大摇大摆走着。他本是朝着路修远的方向去的,却中途闻到了什么味儿,耸了耸鼻子,十分精准的将目光定格在缩在软垫上的小狐狸上。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丹凤眼,眼角眉梢里隐着万般风流。
“哟,今儿太阳从西边起来的?”他手中的折扇唰一声合上,而后在掌心敲了敲,“月箜城入口都险些挂‘狐族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了,怎么还有不识相的狐狸混进来啊?”
啥玩意儿?
元润憋着一口气,什么叫做‘狐族与狗不得入内’?
“不过按我说,那标语的确有点过分了。”江游之摸了摸下巴补道。
小狐狸频频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实在是太欺负狐了!
路修远终于抬起了头,浓且密的睫羽遮住了眸子里大半的寒光。
“怎么能写狐族与狗呢?”江游之好像没看到路修远的眼神,自顾自补道,“狗多无辜啊。”
还在点头的小狐狸:“……”
江游之嘴贫完了,面色正经了些:“你出门了?这狐狸你从哪儿逮回来的?”
路修远用手揉了揉眉心:“门口捡的。”
“捡的?在吾音阙里?”江游之满脸的不可置信,“嚯,这可真够稀奇的啊,还有狐狸能入月箜城呢?让我瞧瞧有几条尾巴,成精了没?”
他走的快,下手也快,拎着元润毛绒绒的尾巴就撸了一把。
元润还在生气这人欺负狐,愤恨抽回了尾巴。
“啧,小家伙不亲人呐。”
路修远余光里见到了小狐狸被寒风吹乱的软毛,重复了一遍:“江游之,关门。”
冷风夹着零星飘雪直往室内钻,将里头温暖的空气赶走。
江游之负着手慢悠悠回到了门口,终于将门关上了,感叹道:“要是我不来看你,你又打算看多久的书?啧,我可真够操心的。”
“要是你不来看我,便无需操心。”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页书,翻了过去。
这便是在说他多管闲事。
江游之也不恼,一屁股坐在书案旁另一个小椅子上,整个人朝着椅背靠去,一晃一晃的。
“诶,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呗?”他仰着头看着房梁说话。
路修远没有说话。
“反正你因为那人不喜欢狐狸,我好些年都没瞧见过了,怪漂亮的,你送我呗?”江游之锲而不舍骚扰道。
而后他感受到了一股直白的寒意。
那寒意顺着地面一路向上,将椅子上的他整个包围,再一瞧,地面上竟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你发什么神经!”江游之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就提一句,你杀心这么重做什么!”
他连连搓了好几下手臂才把那浸入骨髓的寒意搓掉:“你这毛病不改这辈子都没人待见你!你瞅瞅除了我,谁还乐意当你的朋友?”
路修远抬眸,那眸子淡而凉:“我说过,不要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