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玛丽没等到三级会议召开,就再度登上了航船。
不过,会议期间发生的事情,弗朗索瓦都细细写在了信里。
譬如,旺多姆公爵的遗孀、纳瓦拉女王让娜没有露面,却来了封措辞忧伤的信。她表示她始终忠于她的新教信仰。不过,她勉强同意,允许独生子、将要继任的新旺多姆公爵、时年十岁的独生子亨利,未来某个时候,有条件的,去巴黎接受些瓦卢瓦宫廷教育。
孔代亲王总算没再躲躲藏藏。然而他只敢公开待在波旁封地,并不主动觐见国王。偶尔,他依旧叫嚣,要支持胡格诺派的事业。但三级会议结果出来之后,他总算沉寂了下来。
这一次的三级会议,按照洛比塔尔设想,缓和了部分问题。如第一等级,出自对新教势力增长的担忧,体现出相当的诚意,愿意捐一笔“襄助款项”,帮王室度过财政难关。如第三等级,亦向国王表忠心,保证遵从“不在城内举行任何新教仪式”的决定。亨利二世则勉强安抚了国民,象征性免除掉部分注定无法收上来的税款……
要说法国人真的就此放下武器、摒弃仇恨,恐怕还未必;但至少,王室和各阶层代表愿意聆听彼此的声音,试着互相妥协……还是有希望啊。玛丽小心收起那一叠越洋而来的羊皮纸,默默感慨。
她和弗朗索瓦分别,一晃又是半年了。
半年足以发生很多事。
譬如,玛丽的近侍弗莱明小姐,终于“回老家结婚”了(这个梗不好笑且很危险)。谢天谢地,一路平安,没出什么幺蛾子。而苏格兰女王,只去爱丁堡待了三天,就颇放心的把“大后方”丢给新婚的梅特兰德,拍拍马臀往伦敦赶。
堂堂英格兰摄政王,当然要“一心扑到英格兰事务上”才像样。
当然,许多具体政务她无须亲自去做,只需督促枢密院就好。
玛丽便重点鞭策起了国务大臣威廉·塞西尔。
尽管诺福克公爵才是她最坚实的盟友;但玛丽基于“历史记录”,对于那个有着爱国情怀、精明能干的新贵塞西尔,更为信任。
——即使这个经常被她全权委托处置政事的新教徒,对于旧主,依然念念不忘,并时常与之见面。
而他的旧主,伊丽莎白陛下,则刚刚做出了令他这个民族主义者满意的决定:中止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次子、查尔斯大公的婚姻谈判。
于是,哈布斯堡的特使,和英格兰女王周旋良久,听足了虚情假意的话,最终带着一肚子气回去了。
他算是受够了这个反复无常的的女人,他要诅咒这个恶魔的女儿,全欧洲最大的异端!
女人真是祸水,即使这个有英格兰王国当嫁妆、看上去颇具价值,也一样!
玛丽听闻,对付特使,伊丽莎白颇有一套。她磨磨蹭蹭,含糊其辞。到最后,其他的都允诺了,唯独在最重要宗教问题上,不肯和查尔斯大公达成一致——她要求她未来的丈夫,不能望弥撒,不可领圣餐,不得崇拜圣母玛利亚;而且,必须和她一起,认真参与英格兰新教·圣公会的布道。
哈布斯堡家都是忠实纯粹的天主教徒,为至高信仰,从来不惜一切。以区区一顶英格兰王冠,逼他们背弃真理……想都别想!
玛丽对这个结果,一笑置之。
完全是意料之中好么。
不过,最近发生了另件出乎她的意料的事:约翰·诺克斯,这个本该服苦役的狂热新教徒,从去往瑞典的船上逃跑了。
于是,他的“资助者”,曾化名“托克”的朗格维尔公爵,不得不调集人手,再度去寻访那个加尔文派导师。
玛丽觉得很愧对同母异父的哥哥。朗格维尔公爵生于1535年,已经快三十岁了,因为她托付重任,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跑,还要假意违背信仰、做些近乎间谍的工作(虽然几乎都是指示下属、很少和诺克斯直接见面);不仅委屈了他的高贵出身,还耽误了他娶妻生子……
什么,还有另一个哥哥?同父异母的梅里勋爵,比朗格维尔要大上足足四岁,也迄今未婚?哦,那是他自个的选择——詹姆士在法国宫廷,花天酒地从没断过呢。
玛丽放下驻法兰西大使的来函,猜想着梅里也许抱怨的眼神,却不肯心软一把、令他回去苏格兰——他可是和另个时空中一样,希望返乡“掌权摄政”呢。
然而玛丽一直在努力改变命运的轨迹,他恐怕永远没机会如愿以偿了。
不过,即便玛丽自认是个敢作为的穿越女,也有许多无可动摇的历史趋势。
时代的车轮,正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