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导我,这是生而为王的义务。”
弗朗索瓦捉住妻子的手。“但,我也是王……”
玛丽轻轻回握他,轻轻摇头。
四目相对,她语调渐渐低沉。
“别忘了,你的父亲,才是最尊贵的国王陛下。
“他亦必须对法兰西负起他的责任。”
“他的责任,同时也对身为王储的你,有着严格的要求和约束。”
“如果,仅站在瓦卢瓦王室的立场,我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应在此时离开法国。”
“这,本是法兰西君主应有的意愿。”
“我几乎无法反驳……”
玛丽用不着声泪俱下,她只需娓娓道出“部分事实”;弗朗索瓦就紧紧攥着她,表示出谅解。
他喃喃道:“是的,法兰西国王的意愿,原本不可违背。”
其实他此前,已经过父亲劝说和母亲开导……而这一刻,他的心思,彻底顺着玛丽的期望平静下来。
他不再纠结于 “背叛”,而是接受了无可奈何的现实。
“我亲爱的玛丽,这,不能怪你。”
“是的,这是生而为王的责任。”
“我的父亲,理应做出这样的决定。”
玛丽听着,觉得,配上那落寞的表情,他话里话外,怎么……似乎是在埋怨亨利二世呢。
她一边柔情的轻抚他,一便默默忖度:公爹成了背锅侠?
尽管符合她最初的设想,玛丽仍有一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其实,亨利二世和她,许多想法都挺合拍;以往大部分事情上,法兰西国王也很迁就、很帮助她。
唉,情势所迫,她可不是故意挑拨人家父子亲情啊。
不过玛丽很快释然。这么些年,她也算对得起人家了——为他长子提供了不少医疗支持;贡献给王室一个大有希望的财政来源;如今,即将回苏格兰,她还会带走一个将威胁他生命的重要人物,权作回报。
对,就是苏格兰卫队长蒙哥马利伯爵,那个将于1559年的比武场上,刺破亨利二世眼睛、置他于死地的法国贵族。载着玛丽·斯图亚特的船,终于从港口扬帆起航了。
行动派玛丽,唯恐夜长梦多。在得到法兰西国王及苏格兰国王的首肯之后,她趁着西班牙战事渐缓、腓力二世开始授意非正式和谈之际,匆匆登上了返乡的甲板。
女王打包了大量生活生产物资,打包了一笔现钱,打包了亲爱的四玛丽,打包了苏格兰卫队,却留下了一个最纯粹的苏格兰人——
梅里勋爵,她没名分的异母哥哥詹姆士。
玛丽倒是给他安排了个“很有分量”的工作:苏格兰驻法国大使。但其实,相当不合他的意。
同玛丽一样,詹姆士对于苏格兰,有着充分的野心与权力欲。这也算合情合理。他是先王直系血脉,母亲玛丽·厄斯金也算苏格兰名门之后,可惜没敌过“异国公主”可带来的丰厚利益,导致他丧失了王位继承权。而他的来历,在苏格兰贵族圈几乎人尽皆知,苏格兰勋爵们也从来不反感他……
他明明可以归乡一展宏图的!
偏生,这一回,他被玛丽拦在了英吉利海峡对岸。
对于詹姆士,玛丽永远无法放下戒心。在法兰西,他们是命运共同体,需要抱团取暖。可一旦回到苏格兰,年长的他,没准就是“众望所归”,成为分权夺位的大威胁。
哦,理论上,詹姆士永远也成不了国王。但是,身为詹姆士五世的后裔,以男子之躯,掌权摄政什么的,太有机会了。
史上,梅里也就是这么干的。他把女王架空得一干二净,还以保护人自居。等到形势变化,他又狡诈的投靠邻国国君伊丽莎白,整得妹妹人仰马翻,使最后其沦落为英格兰的囚徒,直至名声扫地、断头殒命。
一山不容二虎。玛丽想着就忍不住磨牙。
不过,更准确来说,这二虎,是同处不列颠岛的苏格兰和英格兰。
按照“历史规律”,英格兰的国君即将咽气。未来女王伊丽莎白身边,已环绕着诸多有实力的大臣、正准备上位。玛丽·斯图亚特的最大威胁,很快便要在历史舞台粉墨登场了。
唉,穿越女若希冀自由恣意的人生,渴求科学健康的生活,盼望文明自由友善富强……就得把屁股底下的位子坐稳。她已来到这个时代;既然不甘任人摆布,随风飘零,就要认真以待。
总之,从今往后,她必须好好发展,中央集权,抵御强邻;甚至,颠覆对手,甚至,顺势夺位。
不过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自己虽是最正统不过的苏格兰女王,在本土却根基浅薄,周围可用的人也不多……
玛丽眯着眼睛,坐在甲板上吹海风。她在心中,默默又把自己手里的牌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