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到首辅身上_作者:唐沅(3)

2021-02-09 唐沅

放下车帘的那刻,端直了的身板立马就松软了下来。

“可带便服了?”

“带着了。”银荔接过陈沅知手里的稿纸,从一旁拿出一套粗布衣裳。

陈沅知解开官服上的扣子,拿便服往自己身上一套,动作利落,一看就是平日习惯了的。

“姑娘,怎地写了这么多?”银荔抚平稿纸后,又将它递还给陈沅知。

陈沅知如获至宝般地将纸抱在怀里,嘴边的笑意似是涟漪般圈圈漾开,她两眼弯弯,露出点点清亮的星光,纵使未抹粉黛,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陈沅知抚摸着厚厚地一沓稿纸,言辞间尽是欢喜雀跃。

“银荔,你知道吗?”

银荔有些迷糊,不知道她家姑娘要说些什么,为了听得清楚,她甚至将脑袋凑上前去。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银荔有些哭笑不得。

国公府的例钱加上朝臣的晌钱,哪月不是充盈有余的。陈沅知也不是不够花,偏还要写些话本拿去坊间卖。知道这事的人不多,约莫只有照料她的银荔和晚橘二人知晓。

这几日,进奏院内的官员与她相处得不错,凡有官宦人家的八卦传闻,他们都愿在院内说上几句,陈沅知最是留意这事,一得空,她就尽数记在纸上。有些故事全靠自己是编纂不出来的,得有身边实实在在的事作为依据才好。等哪日写话本子断了灵感,这些小道消息可就用得上了。

“姑娘,到了。”

轱辘声渐渐轻了,马车停在一座书肆前,书肆木门紧闭,只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悠悠地晃着。前来开门的是书肆的小厮,他先是问了一句有何贵干,后又似想起些什么,下了门闩,就请她进屋。

“怎么就你一人?”银荔开口问道。

往日收书稿的都是这间书肆的掌柜,今日倒怪,怎么连个人影都不曾瞧见。

“掌柜去前边儿的云来酒楼吃酒去了,到现在还未回呢。”他是知晓陈沅知的,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话本就是出自她手。好些人读了意犹未尽,催了好些时候就等下回故事呢,书肆也因着她的话本挣了不少钱。他明白这事,立马差人沏了一盏解暑的茶。

可陈沅知等不住。

烈日当空,细细长长的街巷鲜有行人出现。梧桐葱郁的绿意也笼在热潮中,蔫蔫的,毫无生意。

“我得亲自去一趟。”她道了声谢,连解暑茶都不曾喝上一口,上了马车就直奔云来酒楼。

马蹄急急地踏过街巷,车内的银翘一再挑帘向外望去:“这都什么时辰了。姑娘,花胜楼的八宝翡翠菊钗还没取呢。”

陈沅知蹙了蹙眉,她分明与书肆掌柜约好了时日,怎料他突然与好友吃酒去了。

先去云来酒楼再去花胜楼恐会赶不及。

今日府内设宴,她不宜过晚回去。

“银荔,一会马车给你,你替我跑趟花胜楼。”

左右都是与花胜楼的老板娘说好的,银荔只需携着票据去取便是。书稿的事稍繁琐些,她得亲自交予掌柜才能放下心来。

云来酒楼居城东,倚着翠烟河。酒楼共三层,一层摆着方方正正的酒桌,来往的都是寻常酒客。

二层三层雅间居多,因着翠烟河极佳的景色,又有绿槐遮阴,惹来不少喜爱临窗饮酒的游人。

她知道酒楼热闹,却未曾想有这般热闹。以她的个头,将将瞧清里头的场面,寻起人来,得费好大的劲。

酒楼的小二干惯了这行,有识人的本领,凡是往来酒楼的人,他都能记住。一见陈沅知眼生,忙不迭地招呼上去:“这位爷瞧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酒楼?”

“我不喝酒,是来寻人的。”

听完她一番描述,小二立马指了指二层的雅间。书肆的林掌柜是常客,他自是记得的。

陈沅知紧搂着书稿,拨开人群,小步快走着。她心里装着书稿的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还未走几步,就撞着了人。

这一下可算是撞的结实,手臂生生地疼,书稿也散了几页。

她兀自叹了口气,落在地面的几页恰是这回故事引人入胜之所在,如今脏了纸页,字迹模糊,断不能草草交差。若是重新誊写,怎么说也得费上三四个时辰,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是赶不及,今儿的书稿怕是真真地交不上了。

她正欲瞧瞧撞她的何人,就有一双手拾起了散落的纸页。

这人一身素净的长衫,腰间竟连佩饰都不曾挂着,他手握酒盏,一字一句地看着方才拾起的纸页,纸页正巧挡着他的脸,陈沅知瞧得不甚清楚。

那便不瞧了。

三年一廷试,四月前刚忙完,三月前才张榜,故而京中多了不少各地而来的赶考书生。有哭丧着脸回乡的,也有去醉春楼倚红偎翠的。借酒消愁的不在少数,这位男子一瞧就是饱读诗书、满腹绝伦的读书人,兴许也是因着落榜才来这酒楼一醉方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