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可从未考虑过这档子事,自以为婚嫁之事是尽凭祖母或皇后做主。
祖母和皇后也算是她身边为数不多替她着想的人,若某日当真替她说了亲事,想来这门亲事也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有些害怕提及婚嫁之事。
不怕旁的,只怕所嫁之人不是自己喜欢的。
然而,“喜欢”二字又要从何说起呢。
陈沅知惯爱看话本子,话本子里的情情爱爱她皆看了,也觉得饶有趣味。
可这事到底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彼时,“喜欢”二字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清晨推窗时的一片冬雾,朦朦胧胧的,乱人心神,却又瞧不真切。
后来,李缜出现了。
他是大燕年轻的状元郎,是容貌俊雅,文武卓然的朝中新贵。
但凡是有些身份的贵女,谁人没对他动过心思。
陈沅知也不例外。
酒楼初见时,便觉着他不同常人。
文章诗词,更是历届状元郎中的上佳之作。
李缜看似沉默寡言,行事狠戾,仔细想来,他也帮了自己好几回。
诸如长街上替她夺回窃取的银钱,又差离寻来香楼送药,还有两回,更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可这便是喜欢吗?
喜欢便是如薄雾般教人瞧不真切的吗?
她也没喜欢过旁人,为数不多的情爱故事,皆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话本子上说唯有拨开云雾,瞧清楚自己的心意才叫喜欢。
思及此,陈沅知微微蹙眉,面对着皇后,竟回不出话来。
皇后见她若有所思地模样,讶异地张了张嘴:“莫不是有中意的了?”“莫不是有中意的了?”
陈沅知双眸微睁, 当即摆了摆手,垂着脑袋说了声:“没有。”
皇后浅笑了一下,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你觉着二皇子如何?”
此时有侍婢端着一盏茶水呈在她面前, 陈沅知僵楞了一会, 回过神时,不小心碰着侍婢, 侍婢手下不稳,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水。
随着哐啷声,侍婢跪在地上,连连颔首。在中宫面前失仪,一旁又坐着国公府的嫡姑娘,她说话的声音都显而易见地颤抖了起来:“娘娘恕罪,姑娘恕罪。”
这茶水本身并不是很烫,奈何陈沅知雪肌娇嫩, 眼下手背处已然一片绯红。
“沅沅, 没事吧。还不快过来擦净。”
一声轻重分明的呵斥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姨母方才说什么?”
皇后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劝她喝了盏茶,平复心绪后,方才开口说道:“你应是知晓辰远对你有意。”
她猜着了,是以她避了。
怎还躲不掉?
陈沅知抬眸,叹了口气道:“可我眼下没有这心思。”
“辰远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心里有你,便不肯再瞧旁的姑娘一眼。到底是皇上心里最看重的皇子,他若是开口,皇上也不好拒绝。”
这话也是提点她,圣上若当真想要赐婚,她是不能推拒的。
“姨母, 可我当真无意于二殿下。圣上又岂会强人所难?”
“其实圣上一早便有这心思。”
只是碍于国公府的权势这才一直犹豫不决。
眼下国公府逐步放权,陈弦也无心朝堂事,放眼朝中再找不出门第相符,又无甚权势的贵女来。
“那我去同圣上说。”言罢,她便要起身出殿。
“你同圣上说,不若去寻二殿下。他若是能打消念头,皇上那头自有我去劝说。”
二皇子不是皇后所出,可陈沅知却是她姐姐唯一的孩子。皇后心下不忍,这才屏退所有人,提前放些风声给她。
若她有意于二皇子,那这事也算成了。
若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可趁早想想法子斡旋一下。
“可今日设宴,二皇子并不在宫中。”陈沅知垂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无妨。后日永定桥游船,正是辰远负责此事。届时你寻个机会同他说清楚吧。”皇后揉了揉她的发丝,软下语气安抚道:“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除了自己争一争,哪还有什么旁的法子。”
陈沅知颔首应下。
推开长秋宫殿门时,忽见廊间尽头处有一鬼鬼祟祟的侍婢。侍婢似是听见推门的动静,脚下一顿,随后埋着脑袋快步走开。
她随意瞥了一眼,只着银荔去一探究竟,便也没多管这等闲事。
天变得快。
不一会儿,外头起了一阵萧瑟的寒风。御花园内名花无数,皆由宫匠每日看护着,饶是如此,除了些傲立枝头的腊梅外,余下的尽都失了风姿。
待她走过御花园时,便有几位官家小姐前来寒暄。
陈沅知端起笑脸一一回应后,拢着斗篷快步迈进了玉岫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