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却以为黄宜安是害羞不敢与他对视,遂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温柔地揽进怀里,低声道:“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黄宜安本能地想摇头,可是身下的不适和干哑的嗓子却提醒她眼前之人昨夜的粗狂,便赌气似的地点了点头。
祁钰见了,既心疼内疚,又暗自高兴。
这应该是黄宜安第一次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婚之夜拒绝圆房不算,毕竟有李太后的懿旨摆在那里。
“你放心,我往后会温柔些的。”祁钰低声款语,十分温柔。
黄宜安心头一动。
这是祁钰第二次在她面前称“我”而不是“朕”,第一次是在她状告冯永亭之时,第二次便是现在。
所以,上次祁钰说他很高兴她跟他说那些话,是因为她的“坦诚”吗?怨不得她提及冯永亭诬陷她和张池相看时,祁钰先是生气,而后又露出那副复杂的神色。
黄宜安耳中似有惊雷炸响,她好像无意间发现了前世从未关注过的事情——皇帝需要竟然不是驯服,而是坦诚?
那她前世装了一辈子的恭顺贤良岂不是都白瞎了?!
黄宜安捂住心口,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噩耗。
祁钰却误以为她是身体不适,连忙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得紧?我这就命人传御医!”
说罢,就要扬声吩咐田义。
“不用。”黄宜安连忙抱住祁钰的胳膊,急声道,“我……臣妾没事。”
若是让御医来了,不论是初承恩泽、娇不胜宠,还是想到前世白装了一辈子的恭顺贤良,她都说不出口。
祁钰却没有顺着黄宜安,正色道:“便是没事,也该让御医来请个平安脉。”
当初说好了皇后还小,先行大婚,等及笄后方可圆房的,谁知昨夜他却被月色灯光迷醉了心神,一再求索……
祁钰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也驱走因回忆而生起的燥热。
黄宜安想了想,没有再拒绝。
她正好需要借御医之口,告知皇帝她虽然可以承宠,然而及笄前却最好不要孕育皇嗣。
依她看来,新政的暴风雨还没有真正到来呢,以祁钰眼下的忙碌,肯定没有心思选妃,而李太后那里,因为庆嬷嬷的劝说,暂且也压下了选妃的念头。这么一想,黄宜安顿时心下大定,连带着酸痛身子似乎也轻快许多。
“好,陛下先容臣妾梳洗一番。”黄宜安松开祁钰的胳膊,温声笑道。
祁钰对上黄宜安的笑容,眼中也泛起了笑意。
这样才对嘛!
笑就该有笑的模样,而不是规规矩矩地将唇角扬成恰好的弧度。
祁钰抬手捏了捏黄宜安的脸颊,笑道:“你等着,我亲自与你画眉!”
……
一刻钟之后。
黄宜安看着自己清秀的黛眉在祁钰的一番操作之下,成了两横弯弯扭扭的墨迹,再挂上副胡子,她都可以去戏台子上扮李逵了,不由地皱了皱眉。
对镜一照,得,这下更像李逵了……
祁钰自知理亏,清咳两声,起身躲了出去:“朕让阿梅进来伺候你梳洗。”
阿梅闻诏进来,看到黄宜安那两道黑胖虫子似的眉毛,吓了一跳,又想到祁钰方才出去时那尴尬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替黄宜安净面,一面低声笑道:“陛下头一回给别人画眉,难免手生,回头练习得多了,画得自然也就好看了。”
黄宜安从镜子里瞪了她一眼,道:“连陛下你都敢调侃,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阿梅吐吐舌头,道:“陛下虽然看起来威严,但是对娘娘却很好,奴婢觉得,便是寻常人家也难得碰到这般温和宽厚的郎君。”
黄宜安闻言心下一动,轻轻地嗯了声,没有答话,然而心里却将今生她与祁钰相处的情景一一历数来,发觉果如阿梅所说,作为一个帝王,祁钰对她算得上十分宽厚温和了。
所以前世,和阿梅一样涉世未深的她,才会那么轻易地就把一颗心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吧……
“好了,娘娘。”
阿梅的声音将黄宜安自回忆中拉回,她对镜照了照,妆容精致清雅,既符合她的年岁,又不失皇后的雍容。
“陛下呢?”黄宜安一面起身整衣,一面问道。
“正在外殿等着娘娘呢。”阿梅回道。
黄宜安便迈步朝室外走去。
果然见祁钰正在殿内踱步,不时的朝内室张望一眼,催促中带着一丝尴尬。
若不是他非要给她画眉,也不会耽搁这许久。
想到那双炭条似的粗壮威武的双眉,祁钰忍不住抖了抖,决心以后再也不要轻视尝试这些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