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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朝,廷议张澜上书一事,祁钰抛出自己的意见,等着张圭的反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圭沉默以对,站出来反对的却是张维。
有人反对,当然也有人赞同,朝堂上自然是吵吵闹闹,一时难有定论。
等下了朝,祁钰便沉着脸回了御书房。
很快,侍讲经筵的官员也来了。
这其中,恰好也有张维。
祁钰看了张维一眼,沉声吩咐道:“今日暂且不讲史论经,诸卿都来谈谈对武德将军张澜上书请奏一事有何看法。诸卿不必顾虑,只管直言。”
张维心中暗自叫苦,当着这么多人面,他当然只能坚持在朝堂的论点,对皇帝的主意加以驳斥。
也不知道皇帝事后会不会给他机会言明自己的迫不得已。
其他人亦心中凛然。
公然反对皇帝,或是与张首辅的爱徒——未来的内阁首辅作对,不论哪一个,他们可都开罪不起。
御书房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
……
黄宜安因为关心此事,所以早早地就吩咐阿梅派人去打听早朝的情况。
得知张维率先站出来反对祁钰“特事特办”的主张,黄宜安一愣,旋即明了——张维不过是代张圭出面反驳罢了。
不过她好奇的是,明明张圭自己站出来反对更加有威慑力,却为何要推了张维出来?如果仅仅是为了考验张维是否已经投靠了祁钰,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运作得当,必然会让英国公府元气大伤。而将势力渗入军中,可是张圭一直以来的野心。
对于张圭此人,黄宜安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不论前世今生,张圭确实都尽心于国事、大有作为,却也同样贪恋权势与美色财利,为此做出了许多狂悖无礼之事。
正因为此,前世张圭死后被祁钰清算,才罪名一抓一大把,还差点就绝了后嗣。
……
傍晚,祁钰和黄宜安照例去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
祁钰没提早朝的争论,李太后也没有多问。
请安毕,祁钰和黄宜安起身请辞。
庆嬷嬷照例相送。临别之际,庆嬷嬷出声唤住祁钰:“陛下还请留步,奴婢有话要禀报。”
黄宜安见状,便率领宫人先一步行至凤辇,方便庆嬷嬷和祁钰说话。
祁钰遂笑问道:“嬷嬷有何事要说?”
庆嬷嬷躬身应道:“陛下昨日离开以后,太后娘娘派人去了张首辅府上……”
祁钰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先前早朝时,他就疑心过张圭罕见的沉默,不过想到此事对自己有利无害,也就没有往深处想。
原来竟然是李太后提前告知了张圭他的打算了吗?
那张圭沉默的背后,会不会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祁钰的眸光逐渐凝沉,眉峰也渐渐拢起。
庆嬷嬷不用抬头,就知道祁钰此时定然是满脸阴云密布,遂毫不停顿地继续说道:“太后娘娘派人告知张首辅,陛下的主张她亦是同意的,希望张首辅能够辅佐陛下,尽心办好此事。”
“什么?!”祁钰愕然不已,满脸的不敢置信,脱口问道,“母后竟然站在朕这一边的?”
要知道,从前他要是和张圭意见相左,李太后十次得有九次半都是站在张圭那一边的。至于剩下的那半次,多是因为张圭自己中途改了主意。
庆嬷嬷闻言,叹息一声,道:“陛下这可就误会了太后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了。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当然是在站在陛下这一边的,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虽然有时太后娘娘会认同张首辅的意见,但那都是因为她认为张首辅的建议对陛下、对大齐都是有益的。陛下且想一想,从您登基到现在,是不是皆是如此?”
祁钰没有做声。
诚然,于政事上他还是一个新手,无法和张圭这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相比,很多事情都思虑得不够周全长远。而如今看来,张圭的举措也大多都于国于民有利。
可是,要说张圭的举措对他也都是有利的,却未必尽然——若真是那样,他何至于大婚直到如今,都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亲政而已?
庆嬷嬷见祁钰面上喜怒不辨,也没有失望,更没有急于替李太后辩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对世间最尊贵的母子之间有太多的顾忌和隔阂了,她作为下仆所能做的,便是尽己所能,至少这一次,不要让祁钰误会了李太后的一片苦心。
祁钰神色稍缓,低声叹道:“可即便是如此,元辅自己不便出面,却推了别人出来。”
庆嬷嬷躬身应道:“这个太后娘娘早就料到了,却还是坚持派人去了张首辅府上。太后娘娘说,即便是不能劝服张首辅支持陛下,至少能让他不亲自出面提出反对。到时候即便张首辅推了别的人出来,陛下所面临的阻力也都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