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一定要这么做,否则,将来他一定会后悔的!
黄宜安看着对坐的祁钰神色变幻不定,只以为他是因为她方才的那番话而认真思考与李太后之间的关系,也未多想。
正好阿梅在帘下请示摆膳,黄宜安便不在关注此事。
……
虽然有李太后的施压,但是张圭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钳制英国公、渗入西北军的机会。
张圭不方便出面,张维便不得不出来做他的代言人,冲锋陷阵,直接与祁钰对上。
这对于张维来说,无疑是一种考验——他既不能够真正与祁钰对上,让张圭的权力渗入军中,以免将来再难对付,也不能够敷衍了事,让张圭看出端倪来,在他报仇之前就除了他。
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的张维,不知第多少次地把挑起此事的张澜骂得狗血淋头。
而远在嘉峪关的张澜,在得知自己的一纸奏疏给自己的家人和朝堂带来这么大的动荡时,十分震惊与歉疚。
“这件事情我已经同诸位叔伯将领商议过了的,他们也认为可行,我这才上书请奏陛下的。况且我也提前派张宏回去禀报父亲,让他早作准备了,怎么还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张澜皱眉不解。
来人禀报道:“张宏路上被人绊住了,而奏疏却被提前送到了内阁。”
“内阁?”张澜愕然。
不是应该先送给皇帝吗?
毕竟皇帝大婚后已经亲政了,像这种边关奏疏,应该立即送给皇帝御览才对。张澜很快便反应过来,既然奏疏没有按照常例直接送给皇帝御览,而是送到了内阁,那肯定是内阁中人暗中做了手脚。
而能同时掌控内廷与内阁的,自然只有内阁首辅张圭了。
长随见张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没有再多费唇舌解释,连忙追问道:“国公爷此次派小人来,是想问清楚情况。四公子缘何要上书?目的何在……”
长随转述英国公问话的同时,将英国公的手书送上。
张澜拆开来看。
英国公在信中并没有疾言厉色的训斥,只是简明扼要地问了几个问题,并让张澜通知驻守的其他将领,及早做好防备,以免张圭设法渗入军中。
张澜看罢,自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立刻召集军中的将领商议应对之策。
长随作为英国公的心腹,全程陪同。
自然也知道了张澜上书的最初因由——为了救一个被俘的官家小姐的父兄。
长随震惊不已,简直不能相信自家四公子为了个女人就没了脑子,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长随不敢对张澜提出质疑和批评,却立刻飞鸽传书,将包括这件事情在内的一应事务即刻都传给远在京城的英国公。
……
今年天寒雪大,京郊不少简陋的窝棚民房被大雪压塌,更有不少贫民挨饿受冻,死伤皆有数。
腊月十三,又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很快超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不少文人小姐都开始借机举办今年的最后一场诗会茶会,对雪吟诗、以雪入画,好不风流潇洒。
而那些贫苦百姓却愁得跪地对天祷告,希望这场大雪快点停休,寒冷漫长的冬日赶紧结束,万物复苏的春天立刻到来,也好少受点冻、挨点饿——没有棉衣御冬,只能裹紧身上的褴褛的单衣,听着呼啸的风雪之声,靠着心头的那点余温硬挺;而肃杀寒冷的冬日,可是树叶野菜都没得吃呢!
皇宫内,祁钰在澄瑞亭赏雪,面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回头对黄宜安笑道:“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冬雪多且大,明年大约有个好收成吧!”
黄宜安看了祁钰一眼,笑着附和道:“陛下是天子,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来年大约也不愁五谷丰登。”
这两年冬日刚开始变得又冷又长,对于庄稼的影响还不明显。然而等再过几年,情况可就没有那么乐观了。漫长而寒冷的冬日,使得庄稼没有足够的时间长得颗粒饱满,一年比一年歉收。
她得提醒祁钰早做准备才行。
不过眼下最当紧的,还是受灾的百姓如何安顿的问题。
“不过,臣妾以为,再好的收成,也得百姓能熬到那个时候才行。”黄宜安叹了口气,道,“美好的愿景,可不能填饱肚子,撑起房子,帮助百姓度过这漫长寒冷又多雨雪的冬日……”
听黄宜安这么说,祁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头紧皱起来,沉声道:“这几日各地雪灾的奏报确实不少,单是京郊,就有十数起民房被积雪压塌的事件发生……”
黄宜安见祁钰听进去了,便接着温声劝道:“臣妾未进宫时,家中虽不甚富裕,但冬日夜晚也能用上一盆炭火,饶是如此,有时却依旧裹紧棉被都被冻醒。想那些墙歪屋漏、破絮裹身,连盆炭火都用不起的穷苦百姓还不知道该怎么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