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猜到此事,张圭也不会惊慌,毕竟官员生活奢靡并不是什么罪过,尤其是他这样的国之肱骨。
大权在握的日子过久了,张圭已经渐渐没有了当初的敏锐和警觉。
主将骄横,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谦逊谨慎到哪里去。
不过,以防万一,张圭还是着人跟新安插的内廷宫人打探一下此事。
等探话到了田义这里,被田义以一番君臣相契的虚话应付了过去,回头便禀报给了祁钰。
祁钰冷笑一声,道:“这内奸是谁安排的?”
田义想了想,道:“冯永亭被发落之后,首辅大人扶丧回来,曾让张末辅安排此事……但是,张末辅给出的名单,并没有此人。”
有意思!
祁钰哂笑。
这到底是张维欺骗了自己,还是张圭已经防着张维?祁钰寻了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张维。
张维立刻伏地请罪,苦笑道:“自从冯永亭被论罪,臣在张首辅面前早不复先前了……”
言下之意,不是他对祁钰不忠,隐瞒了张圭安插在内廷的人手,而是张圭在防着他,另外留了一手。
祁钰没有再追究下去,一来他还要用张维,不能对他逼得太紧;二来张维说的也未必是假话,毕竟冯永亭在,张圭就能牢牢地把控内廷,可冯永亭却在张维代政期间被论罪驱逐了,自此张圭失去了对内廷的掌控,他要是张圭,也很难对张维心无芥蒂。
“张爱卿快快请起。”祁钰亲手扶起张维,笑得一脸真诚,感叹道,“如今内阁唯有爱卿肯为了朕与元辅周旋,朕不信你还能信谁呢?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也是希望爱卿多加防备。”
“谢陛下隆恩!”张维亦恭敬感激至极。
演戏嘛,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把这君臣相契的戏码演到最后就行。
“眼下朕有一事,要交与爱卿。”祁钰郑重而信赖地说道,“依爱卿所见,朕如今想安排一个人进内阁,此事可行不可行?”
张维闻言一愣。
这是早就提议过的,甚至还差一点在张圭父丧回乡期间施行了的……
可是差一点,就说明时机还不到。
那会儿张圭离京期间都没有办成的事情,这会儿张圭权势正盛,就更难办成了。
张维相信祁钰也明白这一点,可他还是问出口了,说明他对此事十分在意,且或许到了势必推行的时候。
张维揣度圣意,没有直接回绝,而是委婉地问道:“不知陛下打算安排何人进内阁?”
祁钰笑道:“礼部侍郎,申行。”
张维讶然,脱口道:“申侍郎?”
祁钰见状,诚恳请教道:“怎么,张爱卿可是觉得不妥?”
张维连忙摇头,道:“臣不敢。陛下如此安排,定然自有深意。”
他只是没有想到而已,他还以为祁钰会坚持把张圭的老对头六部尚书之一的张翰弄进内阁呢!毕竟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张翰都比申行更能与张圭相抗衡。
祁钰听了张维的话,反问道:“那张爱卿以为,朕为何会挑中申行?”
这话颇有推心置腹的意思。
张维立刻郑重起来,认真想了想,答道:“申侍郎此人勤勉政务、能力出众,可谓年富力强,又一向交际广阔,却从不属于任何派系。申家又自他才开始发家,养育他的徐家又只是个乡绅,靠了申侍郎才有了主簿之类的小吏做……这样的家世品性,正好不会引起元辅的过多抵触,又可徐徐图之,为陛下所用!”
祁钰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
当然,申行的可用之处,不仅在于如此,比如他的养兄之女徐小姐刚刚嫁给了英国公的嫡三子张池;再比如黄宜安与申行之女交好,也看好申行在平衡不同派系关系的能力,等等。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跟张维说透了。“此事,就交给张爱卿去办了。”祁钰满怀信赖地笑道。
张维恭敬地应下,心里却直苦笑。
皇帝和张圭一样,都不信任他,每每都把难事丢给他去解决,成功了表示他暂时通过考验安全了,不成功便被疑虑更甚,前程未卜……
可是偏偏他哪边都不能懈怠,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完成每一件差事,以证明自己有用,好在朝堂站得更久更稳,以期完成恩师高珙的嘱托。
张维思来想去,派人悄悄去请申行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酒店吃酒。
申行接到邀约,沉吟许久,方才动身。
他和张维只是见面问候的交情,实在想不出张维为何突然约他出去喝酒。
不过,上官给面子,他总不能托大怠慢,因此很快便收拾妥当赴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