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朝两宫太后施了一礼,道:“孩儿告退。”
方才退了出去。
等出了大殿,守在外面的陈嬷嬷和庆嬷嬷连忙迎上来行礼。
陈嬷嬷恭顺地低着头。
庆嬷嬷则担忧地看了祁钰一眼。
李太后方才的那句呵斥,远处的宫人听不见,她们两个守在大殿门口却听得一清二楚。
庆嬷嬷很担心。
祁钰安抚地看了庆嬷嬷一眼,方才温声叹道:“朕方才言语之间惹了二位母后不悦,烦请二位嬷嬷一会儿进去了多多劝解,也免得我悬心。”
一派孝顺又无奈的模样。
陈嬷嬷和庆嬷嬷连忙屈膝应了。
祁钰这才吩咐田义,起驾回坤宁宫。
祁钰走了,李太后看着陈太后阴沉沉的脸色,也不好多待,骂了祁钰几句,又陪着小心劝慰了陈太后几句,便知趣地借故离开了。
等人都散了,陈嬷嬷重新给陈太后上了一盏茶,担忧地低声问道:“陛下如此固执,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
陈太后冷哼了一声,吃了口茶,方才说道:“哀家能有什么打算?皇帝不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皇后也不是哀家选的……哀家呐,还是安心吃自己的斋、念自己的佛吧!”
话是这么说,手里的佛珠却捻得死紧,保养极好的手上青筋隐隐。
陈嬷嬷见状便不再问了,只专心伺候陈太后吃茶念佛。
反正慈宁宫那位自从亲生儿子登上皇位之后,便极喜欢出风头以彰显自己,这次惹出祸端的是她的儿子,就由着她去头痛吧!李太后也气得够呛,回了慈宁宫之后,连砸了一套茶具,愤然道:“当初他东找借口、西找借口地不愿意选妃,哀家就知道事情不好,却也想着他既然只是找借口敷衍,可见心里并不坚定,不敢承受拒绝选妃的后果……谁知他胆子竟然这般大,皇长子一出生,立刻就强硬起来!
“他哪里来得底气?!”
庆嬷嬷早就将一干宫人遣了出去,如往常一样任由李太后发泄了一通,心绪稍缓些,方才奉茶上去。
待李太后吃了一口茶,搁下茶盏,庆嬷嬷方才温声劝道:“陛下的底气,还不是太后娘娘的慈爱。这天底下哪个做孩子的不是见了娘,就有事没事闹三场的?”
李太后听了这话,怒气又歇了些许,冷哼一声,道:“那还是哀家错了?不该当个慈母?”
庆嬷嬷心想,李太后在祁钰面前,可一直都不是个慈母,最近的慈爱宽和也是为了避免母子离心,将祁钰推到陈太后那边,才不得已刹住以往的性子,扮演一个慈爱宽和的母亲的。
这不,方才在慈庆宫,李太后就没忍住怒斥祁钰“无父无君”“滚出去”等等。
不过,不管慈母还是严母,李太后总是为了祁钰好,为了他的江山皇位好的。
“太后娘娘哪里会错?都是陛下恃宠而骄!”庆嬷嬷顺着李太后的话逗趣笑劝道。
李太后冷哼一声,脸色却没有方才寒肃了。
庆嬷嬷这才接着劝道:“不管陛下说的有没有道理,太后娘娘都看在他是孩子的份儿上,别跟他计较。如今陛下正和张首辅较劲,又刚惹了慈庆宫不悦,太后娘娘若是也因此弃了陛下,那陛下可就真是孤家寡人、孤立无援了。
“一旦陛下处境艰难,刚出世的皇长子又该怎么办呢?”
李太后自己就是从宫女到妃嫔再到太后的,又把江山稳固、皇权传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会轻易同意祁钰终生不再选妃。
因此庆嬷嬷只能从母子亲情、江山传承徐徐劝说。
两宫太后各怀心思,气氛凝重,坤宁宫却夫妻和睦、父子相亲,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祁钰铩羽而归,并没有跟黄宜安提起自己的打算和此行的挫败;黄宜安也没有追问,只和祁钰逗弄孩子玩耍——不追问,才是对祁钰的全然信任。
事实上,黄宜安觉得如今大好的局面,不论祁钰选妃与否,她都可以将未来的日子过得很好。
前世她怨恨祁钰中途变心、厌弃糟糠之时,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叶障目,因为皇后的枷锁,就把祁钰推拒在心门之外呢?
祁钰之所以宠爱郑氏,大约是因为郑氏先把他当成丈夫相亲依赖,再把他当做君王的吧。
而她,在李太后手把手的教导下,只敢把祁钰当成皇帝敬畏。
从祁钰对张圭的反抗和报复来看,他首先把自己当成了人,其次才是皇帝,也就难怪会弃她而选择郑氏了。
黄宜安不否认前世祁钰对她的伤害,甚至站在前世的立场也仍未能全然释怀,但却通过今生的点点滴滴慢慢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未必全都是某一方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