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冷水滴进热油锅,瞬间炸开来。
那些受了伤,却还好好活着的赵国使臣犹如惊弓之鸟,纷纷闭起了嘴。再也不敢谈论有关大雍的事情了,只不过私底下心照不宣的,都把昌平帝同张成端记在心内,将这事看成他们的报复。
京都一处民宅。
少年公子着素色深衣,配水苍玉,发丝用青碧锦带束着。瞳色漆黑,身形颀长,阳月里手捧雀尾炉,唇色是不自然的嫣红。
他遥遥望着东边,雍皇宫所在之地。
然后慢慢笑起来,颊边露出一点梨涡。身旁的人不经意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是吓得脸色全白,腿脚发软,再也不敢动了。当日在大街上被马匹踢伤的人大多为年纪较长的, 年轻一些的都靠着敏捷的身手躲了过去。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年长的使臣为马蹄所伤,在这场毒杀中却幸免于难。于室内死亡的赵国来使,都是那些年纪比较轻的。
荣使臣最为年长, 在一众人当中向来是主事的。那日磕到了脑袋,陷入昏迷, 于是那些年少使臣便失去掣肘, 胆大到敢在昌平帝头上撒野。也是因着荣使臣尚在昏迷之中,余下的自觉留住一条性命已是不容易的使臣都没了主心骨, 纷纷安静如鸡。
事发后过了两日,荣使臣才悠悠转醒。方睁开眼就被仆从焦急地告知了这件事情,整个人顿时面沉如水。随后不顾身体未好全, 就踉踉跄跄往一已经身亡的唤作文良己的使臣房中走去。
据当时在那儿当差的人说, 荣使臣关着房门, 在里头待了很久, 出来时面色极为不好。
随后,荣使臣找到昌平帝便恳求彻查,其余人见荣使臣醒了,也都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纷纷要求彻查此事。虽然大部分人心里都认为这事是昌平帝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但荣使臣却完全没有表露出这个意思。若说这只是面子上的功夫,那也是做得极好的。
昌平帝也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 将此事交予刑部, 并命嫡长公主主查此案。
段嫣自然是不想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 但此时已经由不得她来选择了。听到出事的消息之后,她便预料到昌平帝会将这件麻烦事扔过来,果不其然,不多时圣旨就下来了。
那些赵国使臣认为此事是昌平帝动的手脚, 如今派泰清公主查案,简直就是堂而皇之的走个过场。于是在段嫣带着人来例行问话时,便都不怎么配合。
“那日惊吓过度,哪儿还有精力去看他们如何?公主殿下问我等也是白费功夫。”这是在发牢骚的,一直捏着那日被张成端的马惊着了说事,就是不回答段嫣的问话。
“殿下与其在这儿盘查我等,还不如去找些有用的线索。”
段嫣也不气,面色温和地让身后刑部官员将这些话都记下来。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精气神都被吞噬了。段嫣见到荣使臣的时候,他正卧病在床,好似老了很多岁。看到段嫣来了,他愣了一下,而后便要起身行礼。
“荣大人还是歇着罢。”
段嫣摆了摆手,态度温和,“今日来,是想向荣使臣了解些消息。也好找出真凶,为那些被奸人所害的使臣报仇。”
荣使臣的脸色黯淡下去,他胡子抖动着,最后叹了口气。
“殿下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那些孩子随我来大雍,如今我苟活着,他们却这般年纪便丢了性命,也是我的失职。只要能找出真凶,殿下想让我怎么配合都行。”
确实,死去的那五人年纪相仿,都是十五上下。这压根就不像是正经的使臣,反而像是来见见世面的权贵家的孩子。想必这五人离奇身亡,荣使臣回到赵国后也不会好过。
无怪乎对方这么配合。
段嫣敛了眼,问道:“那位文公子,似乎是这回来雍使团中年纪最小的。”
没想到段嫣会问这个,荣使臣脸上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那孩子,还未到十五岁。”
“那真是可惜。”段嫣缓声顺着他的话,却也听不出什么可惜的感觉,“文公子的家世如何?在赵国内是否与人结仇?又或者是长辈有无同旁人结下仇怨?”
荣使臣再次沉默了会儿,好像是真的在思索着文良己在赵国内的人际关系。
良久,荣使臣还是摇了摇头,“并无。”
段嫣眸子微动,不再问有关文良己的事情了。而是问起了其余四人的事情,这个时候荣使臣的话却又比之前多了一些。
走程序般问了几个问题和一些情况,并让身后的人将荣使臣说的话都记录好之后,段嫣让荣使臣好好休息,便带着人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