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咯,伞和手电筒留给你,你自己回去。”
“……”
看吧,逞强就会打脸。梁昭手才虚虚一松,他就站不稳了。顾岐安嘴里叨咕,工作之后很少陪老头喝酒了, 一来他不乐意,不乐意清客相公般地给父亲帮闲,二来老头也不高兴带他,这孙子上酒桌从来只会给他难堪。今天是破天荒,三人上阵父子兵一回,加上主家对弟兄俩赞不绝口,老头一开心,自然照死里灌他们。
对他而言,外人眼里的“兰桂齐芳”无疑是最长脸的口碑。
“那他自己呢?”梁昭问。
“哼。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后来叫几个世叔抬回去的,“你是错过了呀,抬棺现场。”
有人谑完,抬起头去捉她目光,果不其然,“笑了?”
“笑了又怎样!不给笑?”
给笑、给笑……醉鬼反复重复两个字,揪松了领带松泛自己,再牵住她的手。
才下过雨的乡间小路泥泞不堪。他低声提醒她,走慢点,别不当心陷进去。她穿的还是帆布鞋,不像他临走前借了人家务农的胶靴。
话没说完,就听梁昭啊地一声,精准踩雷了,小白鞋包了层浆。
她嗔怪他,“你嘴巴怕不是开了光吧?”
“这也能扣到我头上来?”
“怎么办?”
顾某人拿手电照照她双脚,腹黑一笑,“要不这样,你在这等着……”
他说话大喘气,梁昭等不及,“说呀,等着,然后呢?”
“然后我去看那几个世叔可完事了,完了就叫他们再给你抬回去。”
“你大爷的!”
二人一个笑一个怒。顾岐安无辜摊手,眉眼顽也风流,“那不然怎么着啊?眼前这情况,我们两个泥佛对土佛,除了找外援,就是你自己将就着趿趿。遑论本来就是你来接我。”
哈!梁昭算是懂了,男人嘴里的爱就是薛定谔的猫呀!你指望他个屁,她干脆俯身把鞋拔.出来,跺掉泥渣子,就愤愤要弃他不顾了。
熟料才抬起脚,就被顾岐安扽回身来,只见他微微半蹲着,手拍拍肩头,暗示她,背你。
“背得了嘛?”明明走路都够呛。
“少废话!背你又噜苏不背又怪我靠不住。”
是的。其实见微知著,就像他们这场婚姻,站在各自角度有各自的难与苦衷。
轻易感同身受的话,也不存在磕碰许多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乡野澄净的夜空里,豁开一个娟娟月牙的口子。
月下看他背影,挺刮又棱角分明。梁昭见好就收地刹住性子,双手搭上去,继而一个失重,被他稳稳驮起来。
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重嘛?”
“你当我不知道女人的体重就是送命题?我才不答。”
下一句又说,“你看我现在还能硬着头皮走,没一道栽下去,也该知道你是轻是重。”
哦,喝醉的人嘴还挺甜。梁昭偷偷抿笑。
也问他,喝的不是酒该是琼浆吧?
有人脑回路被酒精拖了后腿,久久才豁然过来,“出息的!一个体重仿佛能定夺生杀大权。”
“夺谁的?”
“你说呢?”当然是他的。
一颠一颠的幅度里,梁昭帮他揩掉肩上雨水,“粗略算起来,这应当是你第三次背我。”
第二次他记得,接亲的时候,新娘子得由男丁背出娘家。彼时找的是堂兄岐原,结果这厮纸老虎一个,才出了楼道把脚崴了。
新郎官只好临时接棒。其他人都喊不作兴呢,哪有让新郎背的!坏了祖训,会触霉头的……
什么霉头祖训,顾二不耐烦地说,拉倒吧,我他妈在日头底下晒死了就作兴了!
“那时候我还玩笑来着,你这么急,急着不按规矩来,压根就没盼我们好。”
嗯,顾岐安记得,“可是还有一次从何说起?”
小时候呀。
还在大院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帮派”过家家,原定的“新娘子”跳票了,临头拉梁昭垫背。
顾二扮的是傧相一角,要背“新娘子”跨火盆。结果他故意恶作剧,力道放水了,害得梁昭去拣“红盖头”时头发也被火燎着了……
因为大院儿女皆知他们有个不成文的娃娃亲,于是起哄小二,你存心的吧?
存心要抢亲!
“想起来了嘛?”梁昭不无控诉地道,“那之后我头发蓄了好久才把发尾养好。”
顾岐安笑,想起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冥冥天注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