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牌记_作者:梁仝(93)

2021-05-02 梁仝

  片刻,顾铮终于轻笑,“你好,请问你是?我没混淆的话号码主人该是梁昭才对。”

  “确实是她,”说话人抽出一支烟,在烟盒上磕磕,歪头点着,“但我帮她接电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嘴问我是谁的倒是头一次。”

  那头长哦一声,状似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梁小姐的先生。”

  某人也笑,“您这反射弧够长。”

  “那可不敢太草率。毕竟梁小姐是二婚人士,认错人闹出乌龙不就滑稽了吗。”

  不愧是斡旋生意场的人,口条不卑不亢,十拿九稳,乃至还自负。只可惜他遇上的是顾岐安,后者掸掸烟灰,低头吐烟间,慢条斯理的口吻,“再认错,也不会认到头一任上面去。”

  打蛇打七寸。这话无疑中伤到了顾铮,天底下的男人无一例外,都有些妄想症。他们自信地以为女人离了他,就该像树离土壤、离了根基无以为生。

  更何况从前的梁昭,确实或多或少在人脉资源上借了他的便利。

  要他如何不气馁。好端端的雀儿被我日复一日地栽植,终于羽翼丰满,就要飞出屏风了。

  当初分居加上与公司闹仲裁,顾铮原本想带梁昭一起走的。离开这里到香港,总好过窝在小庙里,各种霸王烂条款还多。

  至于婚姻上的磨合,来日方长,他从不信梁昭是真心想离。

  正如当年二人谈分手,他还不是小拇指一勾,她就欲迎还拒地回来了?

  男男女女,分分合合,左不过这些路数。

  岂料大小姐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句话,非离不可。

  行罢。顾铮一气之下签了协议,他等她熬不下去回头来找他,也料定,早晚有这天。

  这女人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主。更像是猫,每次昂头踮脚着走远,都是在期待你主动来惯惯她。

  索性放她走。没了我的各种庇护提携,我看你忍到几时。

  偏偏现实不如他愿,她非但忍了下去还另寻良人了。

  不再依附他生存的雀儿也像是长得更好。

  那日商场偶遇,这丫头还高高在上地不睬人。

  神采也比从前曼丽了,有魂有魄、熟里带俏地。

  顾铮何尝不懊恼失意?

  钱老那话始终在理,我们对于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地甜。

  眼前的梁昭于他就是一串硕硕累累的葡萄。

  身边耳目多且广,这两年,顾铮也知悉梁昭的新动向。

  打听到她新嫁的人,可笑,竟是个披医生皮洗白的草莽浪子。

  这无疑是抄底低就了人家,也无疑折辱到了他。且那人还同他一样姓顾。

  唯独好在家世显赫,祖上代代经商,也商而优则仕。轮到顾岐安这一代,不说兰桂齐芳吧,但好歹各有各的发展。

  有几回醉后梦里,顾铮甚至忍不住掐梁昭的脖子,面相狰狞,质问她,

  难道就这么离了男人活不下去?甘愿找个平替版。或者仅仅是贪图人家的好门楣!

  当下,顾铮在那头阴邪地冷笑,腔调倒是客客气气,“不兜圈子了,实话说罢,久仰顾医生大名。从前家母生病的时候,梁昭就同我提起过你,说你在医学界小有成就,治疗精神方面是一把好手。彼时就说要引荐一下,可惜,后来你答复说太忙没空,我就错过了认识你的机会。”

  顾岐安漫不经心,“是吗?不记得了。以及纠正一点,是神经不是精神。这二者是容易弄混,每年开学第一课我也免不得跟学生强调,神经病,精神病,一码归一码。”

  “长见识了。”

  场面话切磋这么久,顾铮还不言归正传,某人也不急,干脆由他耗。转身要丢烟之际,就听背后匆匆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梁昭。

  她看不下去来要回手机,他怎可能给?


  就这样,一个仗着身高差把手机举老高,一个挂件般地攀附住他可怜巴巴地去够,“别闹了!你还给我!”

  顾岐安单手抄兜,闲情地低头逗她,“抢得到就给你。”

  “你个死皮赖脸的,我真生气了!”

  “那你真生个气给我看看。嗯?”

  高她一个头的人,难得温和款款,甚至语带狎昵,垂首来与她鼻尖相碰。

  下意识里,梁昭就想到小时候看《动物世界》,想到那护食的小狮子,暴戾恣睢到可以活活咬断两头老虎的脊椎。

  她只得迂回地软下声线,“是很重要的电话,工作要紧,还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