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受之有愧。她哪里知道不久之前,我还为了吴亮这个活宝几天爬不起来没法上班。我根本就是个赝品女强人。
我说:“算啦,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么快就见异思迁的男人,不要也罢。不要为这件事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和工作。”
她一边点头一边哭,我趁机说:“你赶紧把那个报表给赶出来,忙起来就好一点。这几天我多安排你加班吧,省得你胡思乱想。”
劝走了小文,我心里对花岗岩很鄙夷:平时跟个自闭症似的,撩妹的时候原来这么骚!突然又想到,阿容初次见我,也对我说了很多浪漫的话。甚至花岗岩也给我画过漫画像。
这帮乐手是不是就这个风气?他们是不是就靠不断跟女孩子风流来寻找创作的灵感?
晚上我特意加班到很晚,小文也被我留了下来。她倒是完全不惧分享自己的隐私,于是全办公室都知道了她的男友是个狠心渣男。
我特意定了贵一点的加班餐请大家吃。餐一送来,大家都欢呼:“张总今天很大方呀!”
我做生气状:“喂!我哪天不大方?”
同事们很配合地笑起来。我特意把加班餐拍照发朋友圈,像是告诉别人也是告诉自己:何以解忧?唯有加班。别谈爱情,太伤钱。
这条发出来之后,我那些拼搏在都市的各个角落的好朋友们颇有共鸣,纷纷给我点赞。
我收到了阿容的信息。他说:你不要忘了吃过敏药。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只回了短短的一句:谢谢提醒。
小文并没有颓废多久,很快就若无其事。我很羡慕她。我猜阿容对我是有好感的。只是这份好感里,或许混杂着对我的能干的欣赏,和对我的感激之情。我细细算了我和他的生日。如果按年份,我比他大了八岁。按月份好一点,不足八年,可以算是大七岁。但有什么区别呢。在都市里,这样的年龄差,如果只是玩一玩,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惜,我太没用,我是个玩不起的人。
再见到花岗岩时,我心里有点别扭,觉得他的存在打破了我的某种幻想。不过,也许我更应该感谢他。
我开始刻意减少和阿容的私下见面,表现得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经纪人。我请了摄影摄像,给乐队拍了很多素材,建议他们随时更新网上账号。我在朋友圈里发乐队的演出,大方说这是我经营的乐队,请大家支持。我对他们三人的介绍雨露均沾,不偏不倚。朋友都知道了我业余给乐队做经纪人。
阿容屡次试图与我单独见面,都被我以各种方式推掉了。我知道他肯定不怕与我有什么。但是我怕。我输不起。
有天在公司,吴亮对我说:“周末我们吃顿饭好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客气地说:“不用破费了,有什么话,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何必视我为瘟疫。公共场合吃一顿饭,我还能骚扰你吗?”他语带嘲讽:“你要是怕你的小男友吃醋,就把他一块叫来。”
我磨不过面子,同意了。周末的中午,他体贴地定了离我不太远的一个意大利餐厅。这家店有几个街边的座位,在那里吃饭,仿佛置身欧洲的街头。此刻是五月,天气温暖,阳光很好。吴亮穿一件简单的休闲衬衫,质地精良,剪裁得体。浅浅的蓝灰色十分雅致,像湖水,又像青烟。
他恭维我:“你今天很漂亮。”
“你这件衬衫也不错。”
“有眼光。是乔治阿玛尼今年的春季新款。”
“哇,果然不一样。”我心里暗想:不知道是不是徐总给他买的?
他娴熟地为我拉椅子,布餐具,帮我点餐,又叫了意大利产的白葡萄酒。斟酒时细心为我介绍这一款酒的味道特点。
他对这一套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做起来处处妥帖自然。抛开他的浪荡和孱弱,单看表面,他确实有他的魅力。
我问他:“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他凝视着我:“我想跟你说,我当初对你求婚是认真的。”
我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他打断我:“别担心,我不是要求复合。我马上要跟Vivian结婚了。以后不可能再跟你单独吃饭。她会介意的。这是最后一次。”
我有点意外:“恭喜了。”
他惨然一笑:“没什么可恭喜的。趁着我还没太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别这么颓废。你是男人啊,你们青春期长着呢。”
“男人才要命呢。女的只要保养得好,问题就不大。男的一旦过了三十五,不行就是不行。”他酸溜溜地一笑:“你不是也找了个年轻的吗?瞧你现在容光焕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