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_作者:尾鱼(162)

2021-05-15 尾鱼

  炎拓说:“没醒。”

  这些人知道他,也知道他家里的事,没准平时是当聊资一样谈的。

  陈福说:“你还有个妹妹……”

  炎拓还是不动声色,但他觉得,浑身的血,慢慢往脑子里流了。

  他说:“我妹妹呢?”

  陈福说:“你妹妹啊……”

  他张开嘴,慢慢伸出了舌头,肉红色、大而肥厚的舌头,上下扭动着,也许只是为了戏弄和恶心他——炎拓没注意过地枭的舌头,林喜柔和熊黑之流,也不会对着他夸张地伸舌——现在才发现,这舌头像是从喉咙里出来的,比人的要长,舌头背面初时无异状,但渐渐的,奓起了一根根错间的短刺。

  炎拓血冲上脑,一把抄起手边的木板,冲着陈福的嘴狠抽了过去,吼了句:“我妹妹呢?”

  这一板子下去,陈福口鼻处一片血肉模糊,都看不出是嘴了,舌头被砸得再也卷翻不起来,牙也挂落了两颗,但仍是哈哈笑着的。

  炎拓拎起他胸口,往他脸上狠落下一拳,再一拳,还是那句:“我妹妹呢?”

  他越打,陈福就越笑,越痛,笑得越畅快。

  末了,他嘴里呛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妹妹,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妹妹了。”

  炎拓正往下落的一拳僵在了半空中,连拳头带小臂,不自觉地发着颤。

  陈福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勉强睁开了眼睛——脸颊被打得淤肿,眼睛再睁也只是可笑的一道线。

  他线一样的眼睛里迸出诡异的笑意,呻吟着说了句:“不对,有机会的。我祝你们……早日见面啊。”



第59章 ①③

  陈福是个狠硬茬头,这种人,打也没用,越打,越显得你没招对付他,他越得意。

  炎拓发泄一通之后,收了手。

  陈福连声都出不了了,一张脸被打得几乎凹陷、汪在血里,脸上犹有笑意。

  炎拓盯着他看了会,一剪刀插了他的喉——地枭当然杀不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杀死”,但让陈福死一阵子也是好的,省得碍事。

  手电开得时间太长,电光有点走弱,机井房比先时暗了很多,地上大滩的血,渐渐凝固发黑。

  外头起风了,拂过大片的禾草,起声萧瑟,从草尖梢头流泻而过,半天上有轮残月,残瘦得像道线,像极了陈福自肿胀的眼肉间睁开的那道,透着诡异和森冷的光。

  炎拓打了个寒噤。

  该善后了。

  ***

  时近半夜,炎拓驱车回城,车过城乡结合部,仿佛自地狱回到人间,灯光渐明,明得有些晃他的眼。

  过去的几个小时,他做了很多事。

  ——在芦苇荡中打水,反复洗刷血迹,取土掩盖,尽量粉饰。

  ——搜找机井房内外,不遗留任何物件。他认为还用得上的,比如聂九罗的手机、匕首等,都拿了回来;用不上且很容易惹麻烦的,比如空弹壳、微冲,拆卸分了几包,沿路找不同的地方,或沉塘或深埋。

  ——韩贯的尸体以及途观车的前后车牌、车里翻找出的相关个人物件、证件,淋上汽油烧了,残骸扔进了幽深的机井。

  ——陈福就只能带着了,照旧是装进帆布袋、藏进后车厢。

  ——最麻烦的是那辆途观车,那么大个物件,弃置有风险,烧又烧不掉,最好的方式是“分尸拆解”,车壳改头换面、零部件重新流入市场。他走乡村道、把车子开去了临近县的某个地下停车场,暂时停在那儿,预计这一两天联系自己在外省的人脉,把这车迅速改造、进而“消失”。

  ……

  虽说不是杀人毁迹,但做的这桩桩件件,哪件像是正常人该做的?炎拓一路都有些恍惚,城里车多,不知道是哪个操作激怒了临近车,对方疯狂冲着他摁喇叭宣泄,还开窗探头,骂了句“SB”。

  炎拓一惊,陡然回过神来,在最近的一处街口停车道停下,低头时看到手腕上沾着的血忘了擦,拽了片湿纸巾,慢慢擦拭。

  他还有什么事要做来着?

  对了,要给聂九罗买衣服,至少得给她买身干净舒服的睡衣。

  炎拓正想下车,一抬头,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他的表情僵硬得可怕,眼神也一样。

  得从那种情绪里出来,他回到世俗世界中来了,要跟普通人打交道、要去买东西了。

  炎拓用力搓揉脸颊,间或下手扇上一记,对着玻璃笑,两手推着唇角,硬推出正常的笑容来,反复眨眼,深呼吸,直到状态渐渐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