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_作者:尾鱼(214)

2021-05-15 尾鱼

  忙完琐事,她安稳躺上床,只留一盏床灯,先拨通专用连接,确信听到了吕现那头的动静之后,打开外送袋,开始“工作”。

  她买的确实都是“专业材料”,最多的是无异味黏土泥,俗称“橡皮泥”——离开工作台很久了,手都生了,摸不着真泥,捏捏备胎也是好的。

  聂九罗揪攥了一团,慢慢揉试:雕塑时,刚上手的泥叫生泥,得揉面一样不断揉制,让手熟悉泥,也让泥熟悉手,双方都“渐入佳境”,才能心手相应。

  耳机里,吕现也不知道在干嘛,东寻西摸,一会喝水一会拖凳子,嘴里还哼着小曲。

  搁着从前,聂九罗只会嫌吵,但现在,只觉得恻然——这种低落蔓延到身体,又透过手心转渡给了黏土,以至于黏土看上去,都似乎充满了饱胀的情绪。

  黏土的手感差不多了,她打开手机相册,翻找图片,做练手的对象。

  ……

  十点半,炎拓仍没回来,吕现倒是有大动静——这人出门夜跑去了,呼哧呼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约莫跑了十五分钟,跑步声就变作了走动声,聂九罗听到吕现喘着粗气自言自语:“老子……老子宁可肥死,不跑了,健身……不是人干事……”

  没过多久,背景音为之一变,应该是从室外进了室内。

  聂九罗听炎拓讲过农场宾馆的布局,上下只有两层,没装电梯,吕现得爬楼梯。

  果然,自言自语声又来了:“靠,还得爬楼梯。”

  十几秒过后,非常突兀的,耳机里传来熊黑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林姐,林姐,出事了!”

  聂九罗一怔,手上动作立时停了,屏住呼吸,仔细听那头的动静。

  她估摸着,吕现已经上到二楼,正撞见熊黑在敲林喜柔的门。

  脚步声又重了,是吕现小跑着过来:“熊哥,出什么事了?”

  熊黑的声音烦躁而又粗鲁:“没你的事,忙你的去。”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开了,林喜柔问了句:“什么事啊?”

  什么事,聂九罗没听见,估计熊黑和林喜柔之间,要么是眼神交流,要么是附耳低语,总之是,林喜柔再开口时,语调都有些异样:“我去看看。”

  ……

  脚步声渐渐远去,吕现悻悻哼了一声,开门进房。

  这一轮监听,到这告一段落。

  聂九罗直到此刻,才敢长出一口气,只觉手掌发僵,掌心的泥塑和自己的指尖,同样发凉。

  林喜柔那边出事了,出什么事?跟炎拓有关吗,会不会是炎拓暴露了?

  应该不会,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

  林喜柔问“什么事啊”,紧接着又说“我去看看”,显然事情是就近发生的,八成就发生在农场。

  农场会出什么事、又能出什么事呢?

  是蒋百川那帮人有事?不像,蒋百川就是死了,林喜柔也只会道一声“活该”,才不会为了他失态。

  狗牙吗?呸呸呸,狗牙已经死了。

  那就只剩下……

  电光石火间,聂九罗的脑海中掠过一个词。

  ——脱根!

  熊黑提过,“脱根是在明天,成色好不好,要看脱根后”,还把吕现搞去了农场候着,可见,他们上上下下,都在等待“脱根”的发生。

  聂九罗的心砰砰跳起来:不会这么幸运吧,真的老天有眼、佛祖显灵,他们的“脱根”出状况了吗?

  正怔愣间,听到套间外头门响,是炎拓回来了。

  聂九罗叫了声:“炎拓?”

  炎拓答应了一声,声音很含糊,脚步踉跄而沉重,直奔洗手间去了,紧接着就是大吐特吐。

  聂九罗下意识就想下床,被子掀开,又停住了,过了会,她听到冲水声,再然后,就没声音了。

  不是说不喝酒吗?

  聂九罗有点恼怒:她一早就打过招呼,他喝醉了,她可弄不动他。

  ***

  幸好还有四脚拐杖,聂九罗拄着杖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外屋。

  上床的时候,她把外头的屋灯都关了,现在,屋子里还是暗的,只洗手间透出晕黄色的光来。

  聂九罗走到洗手间门口。

  马桶盖已经放下了,炎拓坐在地上,倚着洗手台的柜子,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着——家庭套房有两个洗手间,她住了主卧,自带一个,外头这个是客厅的,偏小,被炎拓这长胳膊长腿就地一坐,就更显得小了,感觉人想进去都无处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