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_作者:退戈(97)

2021-05-19 退戈

  她出来时,严烈正在往手心哈热气,抬头看见她,坐直了上身,笑道:“咦?你感受到我的召唤了吗?”

  方灼说:“你太烦了!”

  叶云程已经睡了,两人说话放得很小声。

  严烈往边上挪了点,把自己的被子卷起来,给方灼腾了一点空。

  方灼坐下,无奈道:“说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严烈继续低头打字。

  方灼想把他的手机夺走,好笑道:“有什么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我没拿手机出来!”

  严烈说:“我在找我的待办事项清单,还有我的购物车!”

  方灼起身要走,严烈赶紧将她的被子拽住,认错道:“好吧,我不找了。”

  两人安静地坐着,身后是静谧无边的夜色。

  严烈酝酿了会儿,叹了口气,坦白道:“我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方灼说:“你聊。”

  严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无法思考。

  方灼在边上的时候,给他机会,他却无法思考。觉得只是这样坐着就很好了,担心太过放松,会说出什么奇怪的、不合时宜的话。

  方灼等了片刻不等他开口,放缓语气,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你就算在自己家里打地铺,也比睡在这个地方舒服吧?”

  严烈愣了下,数息后才答:“不想回去。”

  “你要是觉得不高兴可以不回答。”方灼没有转头看他,用平静得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问,“你爸妈对你不好吗?”

  “没有哪里不好……”严烈后仰着头,沉吟道,“说不清楚。”

  方灼不懂正常的家庭关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显然,那是一个不受严烈喜欢的家庭。

  她想起上次跟严成理打照面时,严烈那近乎失态的表现,照着回忆仔细分析了一遍,觉得严成理大概是一个不懂交流、比较独断的人,连严烈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办法处理。

  方灼问:“你和他说过吗?你不喜欢。”

  身边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在方灼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才低沉说道:“没有办法说,他们不理解的。”

  方灼迷茫道:“是吗?”那方逸明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片刻后,严烈轻声道:“我跟你说,但是到了明天,你要全部忘掉。”

  方灼说:“好。”

  严烈:“听不懂的地方也不可以问为什么。”

  方灼:“行。”

  严烈斟酌着,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描述。

  “他们有很多重要的事,全部都排在我的前面,从我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到半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他们总是有很多过来人的经验、苦衷,不将小孩子的情绪放在心上。

  “生活所迫”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这样他们就有权力可以不去谅解他,却能要求他来谅解自己。

  可他本质也是个自私的人,他没有办法那么豁达。

  “人在低谷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顺利,他们会借着酒劲争吵、打闹,砸家里的东西。可是在数落对方的时候又会表现得特别清醒。我不知道酒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把人只剩下坏的一面。”

  方灼也没喝醉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敢于让理智出走,到无法自我控制的程度,但直觉应该不是。

  她是个很尽责的听众,对所有的描述只是点了点头。

  严烈抬手抚摸额角,某一块皮肤上还有不明显的粗糙触感,被刘海挡住。

  他很喜欢摸这个伤口,再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能让他快速变得理性而冷酷。

  “我小时候跟着奶奶过了几年,和他们不亲近。他们试过跟我建立感情,挺短暂的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不成功,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放弃了,全身心地去追求自己的事业。”

  那是他过过的最糟糕的一段时间,堪称兵荒马乱。

  他甚至怀疑过,两人当初选择离开A市重新发展,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严烈挺讽刺地说:“我又不是自动贩卖机,只要他们投币,我就能推出他们预期的商品。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多渴望我的亲情。”

  方灼在努力思考,只是没有出声。她总是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给予什么样的安慰。

  根据她有限的社交经验,目前最好且最普遍的方法,或许是向严烈展示方逸明的糟糕,以证明这世上倒霉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方灼知道严烈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