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更多的是懊恼。懊恼没来得及告知贺濛,合同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如今她这么认真对待,就像是一出联合戏,要对方赶鸭子上架一般。
大概今天之后,那人的狗脾气又要借势发作几天。
她只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南栀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贺濛的袖口,想稍后再好好解释。
结果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人忽然垂了下眼睫,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像在应贺濛的话。
一时之间让南栀搞不清这是在敷衍,还是什么意思。
她找借口把人送到门外,先跟这边解释:“今天这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真没有提前排练引君入瓮啊。”
季寻不冷不热地看她,说:“看这扇门。”
“门怎么了?”南栀扭头,认真地打量。
“像不像写了三个字。我,不,信。”
南栀:“……”
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行吧,我的错。”南栀好脾气地撇撇嘴,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忍不住问:“那个,后来……那些人没再找过你?”
季寻默了半晌,阴阳怪气:“姐姐。”
“啊。”南栀答应。
“你去跳舞可惜了。”
“啊?”她扬起尾音。
“去居委会吧。”季寻道,“那适合你。”
南栀:“……”
外面应该下雨了,斜风吹着细雨打进长廊。
南栀抿着嘴看他穿过长廊,没进对面1601,而是从伞筒里拎了把黑伞,跟他沉着的气息一样,伞骨都是黑的。
他按亮电梯下行键。
天黑,还下雨。
那句“还出门啊”其实已经滚到了嘴边,被她狠狠咽了回去。
刚才两段话一合,到她耳朵里就变成了一个意思——去居委会吧,大姐。
绝对,此生绝对不再多管闲事!南栀在心里默默发誓。
***
这周晚一些的时候,南栀接到了赵哥的电话。
电话里,赵哥心情很好,客气地问:“舞团的南老师吗,哎,我这是gene工作室。关于合同那件事,gene说可以再考虑,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带合同过来咱们再看看?”
南栀努力回想,上一次见面,记忆依然停留在自己被单方面嘲讽的地方。
她不可置信地挪开屏幕,又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确实是赵哥。
不怪她觉得意外,连赵哥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季寻问他合同的时候,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啊?什么合同?”
“舞团的合同。”季寻不耐烦道。
赵哥:“……?”
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现在是本人吧?”
“那算了。”季寻从嗓子眼发出哼声。
“别,别别别别别!”赵哥立马掏出电话,“我这就给你拿合同去!”
赵哥匆匆忙忙翻出南栀的号码,嘴里还小声嘟哝:“撞了邪了,之前谁铁着头说不考虑、不签、不可能的……”
舞团给的报酬不低,赵哥本来也在另想它法劝说季寻。
总不能真凭他的脾气,说不接新合同就不接了。偌大一个工作室,老板能偶尔任性,可他得对所有员工负责。
赵哥做梦都盼着小祖宗松口。
他随口嘟哝了两句立马收声,就怕惹得对方不爽了又翻脸。
和南栀约好下午见面,赵哥历经渡劫似的松了口气。
慈父般的目光从小祖宗身上掠过,不用解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眼底写了几个大字:孩子长大了,会体会打工人的不容易了。
几秒后,他的小祖宗察觉到了炽热的注视,抬头:“别看我,有点恶心。”
“好的,老板。”赵哥从善如流。
南栀带着合同过来的时候,赵哥就在上次的吧台等她。
吧台只有半边隔断,坐在最边上,视线可以穿过办公区域看到那间豪华录音室。好几个工作人员壁虎似的趴在玻璃墙上,像极了虔诚信-徒隔着一道玻璃向里边朝拜。
南栀觉得新奇,多看了一眼。
赵哥立马解释道:“我们工作室的氛围就这样,祖宗一干活,底下的人就跟拜佛祖似的。你说奇了怪了,有些曲子非要经他的手,再出来就脱胎换骨了。”
南栀是听过的。
有时候说一个音乐人多厉害,会说他写出来的东西能模仿世界万物,写大江大河你就置身于江河湖海;写人间喜乐你就仿佛来到了人声鼎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