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_作者:砂梨(77)

2021-05-30 砂梨

  正好有人上去送花,南栀微微扬起下巴:“喏,那个就是周盈盈。”

  季寻顺着她漂亮的下颌线往台上看,舞台中央有个正在弯腰接捧花的小姑娘。他见过,上次去舞团参观,郑老师叫来跳《洛神》的就是她。

  跳的好么。

  季寻懒怠地垂了下眼睫,又睁开。

  也不就那样?

  看南栀说到这个新人就有侃侃而谈的趋势,季寻冷言冷语打断:“你呢,为什么不是你跳?”

  “我?”南栀愣了愣,不太敢对上少年幽深的视线。

  她转开视线,才轻声说:“我不行啊。”

  “为什么。”他紧追不舍。

  “我……我这个肩不行。”南栀提了下右肩像在示意给他看,“很多动作没那么完美了,就不好看了。”

  她这么一动,羊绒披肩从肩角滑了下来,露出精致的直角肩。

  纤细却不至于瘦削。

  就像在直接讽刺她刚才说的那句“不好看”。

  季寻扯了扯领口,回到了往日轻嘲的口气:“你没跳,怎么就知道不行?”

  “……”

  “该不会是怕了吧,给自己找借口。”

  南栀拢紧披肩,嘟哝:“我怕什么。”

  “怕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可不止一次被他用年龄问题开过刀了。

  南栀听出了前后浪的年龄差,哼气:“你才老。”

  少年呵呵两声,“谁介意谁老。”

  空调风一个劲地往两人之间的座位缝隙里钻,风口呼呼作响。南栀在冷空气和冷言冷语的双重夹击下却丝毫没觉得心凉。

  她说不出话。

  她被一个比她年纪小,却比她清醒的弟弟推着在直面问题。从而不得不去认真考虑这件事。

  当初是自己决定要离开主舞团的。因为觉得跳得不够完美,因为怕了舞台,因为不想再跟着团队到处商演离开这座城市。

  南栀以为自己所有的恐惧来自于两年前的那件事。

  但比起这些,更大的问题是否来自于她自己?

  每次路过主舞团,看着她们训练,南栀都会想到自己曾经的样子。

  还想跳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她同时也时时刻刻把南启平对自己的高要求竖在心里。她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瑕疵,她需要用永不下滑的成绩来证明自己。

  确实是因为害怕,但比起害怕那件事带来的阴影,是不是更怕自己搞砸,跳不出所有人期望的样子。

  肩膀的伤何尝不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抵挡外界的借口。

  南栀陷入挣扎。

  耳边人潮声渐渐褪去,她走出大厅。

  她想起所有人都说她脾气好,不争不抢。

  但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不够温柔,最坚韧的那一股都在胜负欲上。

  就像同周远朝分手,南栀不会允许自己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用最难堪的话,最一针见血的方式来结束。

  走廊上灯火通明,最亮的那盏迎面照在头上。她仿佛看到了舞台上的聚光灯,当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一盏灯留给自己时,她就是聚焦之处。

  南栀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她用很轻的声音跟自己说,“我还是想跳的。”

  “那去啊。”

  比起她,身边那人的语调显得更漫不经心一些。他抖开搭在臂弯上的外套,眉眼低垂,却还是挡不住少年人特有的骄傲。

  他重复道:“去啊,有什么好怕的。”

  ***

  热爱是没有胜负的,有什么好怕的。

  今晚到家后,南栀就一直能感觉到隐藏在心底的蠢蠢欲动。她趴在桌沿上,手指无意识地滑动。脑子里琢磨的都是这句话。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推着往前走了。

  所以被狠狠推出舒适区的时候,她有一瞬迷茫。

  季寻不是个会迁就别人的人。他想什么说什么,明里来明里去。

  南栀甚至能从少年的眼底看出他未曾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可以,那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南栀独自闷了一会儿,打给贺濛。

  晚上十一点,电话那头还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作为一个长辈,贺濛习惯了先发制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南栀嘟哝,“你不也是。”

  “快睡了。”贺濛道,“说说,什么事儿。”

  知女莫若母,大半夜的通电话,绝对就是有心事。

  南栀索性也不藏着捏着了,汇报:“晚上我去看我们舞团的商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