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城当即声线逐渐冷却,语调稀薄,带着几分微不可觉的不耐。
“关于清单……”
就在段伏城即将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汤倪适时出声,截住话头,不冷不热地抛了一句给他
“我不会给。”她断然否决了他的要求。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是压根不想。
她略顿了顿,薄睫轻垂,淡淡勾挑了下唇,“当然,我也不会让段总吃亏。”
段伏城微微默滞了下,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耐性极好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果然有下文。
汤倪的下一句话是:
“众所周知,舟季的劳务合同有效期是三年。”
她纤弱的长指反复把玩着那张三万,指腹温热,徐徐摩挲过牌面上的冰冷纹理:
“我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十年。”
酒店人也是吃青春饭的。
汤倪今年二十七岁。
十三年的劳务合同将代表着不会再有其他集团会把她再当做核心成员来培养。
十三年,意味着她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全部下注给舟季。
——这对汤倪来说是场豪赌。
而集团的盈利与员工更替率是成反比的。
普通员工的入职与离职频率越高,集团损耗的成本越大。
更何况,汤倪不是普通的员工。
十三年,足够段伏城榨干汤倪手中那份清单的价值。
——这对段伏城来说是场诱惑。
要不要答应。
这道选择题应该不会很难,汤倪想。
半晌,电话那头飘来一声极浅淡地轻笑,男人嗓音低迷,润沉有力地提醒了一句:
“汤小姐,十三年可比你想象中要漫长。”
汤倪扫了眼手里最后摸来的一张牌,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将那张三万“啪嗒”一声反扣在桌面上。
她声调绵柔,但掷地有声,唇舌揉碎。
“段总,我这张牌要比你想象中更好用。”
这场徒靠言语与电波相互传送的博弈,即将接近尾声。
短暂又绵长的停顿里,麻将起落在牌桌上的嘈杂失真弱化、冷滞、如露四散。
而电话彼端,男人低微隐蔽的呼吸声却在她耳边伏藏、收拢、逐渐清晰。
有一种极致微妙的张力,在弥漫。
当难以匹及的劲敌成为盟友,感觉就会异常美妙。
汤倪此刻正在感受这种美妙。
灵犀潜伏在她轻抬的骨感指尖,终于在下家念出最后一张牌时,汤倪抬手将面前在列的牌面尽数推倒。
一锤定音。
——“成交。”
——“胡了。”
第4章 无巧不欢 真就孽缘,多得离谱。……
「汤家大宅」,雨后,晚。
今晚汤家聚餐。
以前汤岱鲜少回家,几乎每日周旋于工作与女人之间,真要算起来,估计汤倪从小可以喊“妈”的人能凑上好几桌麻将。
而家里的两个弟弟,大的日常出走,小的一直住校。
至于汤倪,自打16岁出国以后,回家的次数比汤岱还少。
一家四口,始终是各自繁忙,各自快活。
直到近两年,更准确来说是汤岱过了五十岁之后,便每个月总要跟三个孩子在家聚上一回。
也许是发觉外头的“野花”不那么香了。
又或者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开始贪图所谓“家的温暖”。
谁知道呢。
……
汤岱还没到家。
汤倪窝在沙发上玩游戏,忽然觉得有些口渴。起身走到酒柜前想找客用杯,她隐约记得上回是放在这里的。
但找了半天,没有。
“上次佣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她随手从冰箱里拎了瓶矿泉水出来,正准备拧开瓶盖,徒然瞥见一名少年懒洋洋地倚在门框处。
手里端着一个装好水的客用杯。
“所以她们就把客用杯换了地方。”
汤怀峥直起身子,缓步走到汤倪面前,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汤倪怔忪了下。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睑微垂,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水杯,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汤怀峥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几步,索性将杯子塞进她手里。
他双手背在身后,稍稍弯腰,勾唇笑了声:
“姐姐放心,没毒。”
他神色淡然,目光清亮,行为极具绅士,表情纯真又无辜。
可偏偏在汤倪看来,更像是偷穿了父亲西装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