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语调温柔,态度亲和,眼角眉梢里尽是娇弱楚楚。
她歉意十足。
小年轻自然信以为真。
不用搀扶,对方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敏捷,手脚利索。
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模样。
这碰瓷技术实在拙劣。
汤倪微不可觉地弯了下唇。
她双手环胸,姿态懒恹地靠在车头的一角,轻轻“啧”了一声,低头睨着他,换了口风:
“这大晚上的还出来赚钱,够辛苦的啊。”
她讥诮出声,指尖儿若有似无地抚触了几下耳垂,神情倦懒又散漫。
亲和消散,温柔不再。
小年轻傻了眼,想不到这女人倒是玩得好一手变脸。
被人一针戳到痛处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有点儿心虚,继而是恼羞成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撞了人还想赖账是吧?”
汤倪嗤笑了声,轻漫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曲起指节敲了敲引擎盖,懒洋洋地奚落道:
“怎么,是腿瘸了还是腰折了?”
“行,你要是就这个态度。”小年轻索性破罐子破摔,耍无赖说:
“那我可就接着躺下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躺了回去。
汤倪:“……”
算了,她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在这种废人身上。
汤倪缓缓直起身子,一手撑在车头,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故意为难道:
“要钱可以,但没现金怎么搞?”
这年头,没现金当然,也可以搞。
小年轻一听这话,顿时又来了劲儿。
他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急匆匆地从上衣里面掏出一张挂脖的二维码牌子,“扫码转账。”
汤倪:“......”
懒得再跟他废话,她滑开手机。
却不料下一刻,一只黑色詹姆斯球鞋冷不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没等汤倪有所反应,只听原本举着码的小年轻徒然“啊——”地大叫一声。
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转而朝地上撩眸望去。
——那只金贵的球鞋不由分说地径直踩住了二维码。
不是踩在地上,而是直接踩在了垫着图码的、小年轻的胸腔上。
“这演技,不值两万。”
面前倏忽罩了片阴影下来,戏谑的嗓音旋即蹿入耳蜗。
男人声线低沉,似金石轻敲在玉石上,音质润隽,兴致缺缺。
汤倪稍怔,循声抬头的一刹那,猝不及防地跌入那双深沃幽邃的眸眼里。
深沃里,伏陷着一种别致浅薄的清冷,细密又松软。
让她骤然滞愣在原地。
晚风轻柔,泠泠拨开夏日浮动翻涌的潮热。
汤倪最先被男人身上的那件纯白色T恤吸住了目光。
T恤极为干净,在这般星疏朗朗的黑夜里,这份干净是白到几近扎眼的视觉效果。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如雾凇,肩线紧实而宽,精健有力。
光线交织溢洒出霓色,缠络在那件清爽的白色T恤上。
透过白T,甚至隐约可以辨出他暗涌起伏的肌理维度,颇有几分隐晦的禁欲感。
这份隐晦与清爽的抗衡。
像极了雨后昏聩嶙峋的山海上,悄然滋长出的白色木棉,毫无违和。
汤倪一眼就认出了男人。
低头笑了笑,她动作缓慢地收起手机,朝地上的人扬了扬下巴:
“那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回两万块牢饭的本了。”
话刚说完,没给小年轻反应的机会,她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指背拍了拍段伏城的长腿,示意他挪开脚。
段伏城半垂着眼,感觉到腿边的动静,没说什么。只眉梢上挑了下,从小年轻的胸上慢条斯理地收回脚。
汤倪拎起他胸前的二维码来回瞅了几眼,扇了扇风,“你说你有手有脚的干碰瓷儿,一不小心多容易缺胳膊少腿呢?还是干点正经事吧,来我们酒店烧开水也行啊,有手有脚就能干。”
小年轻:“…………”
“你也是做酒店的?”
他双手插兜,目光低垂,将视线聚在她脸上,忽然开口问道。
“也?”
汤倪敏感地捕捉住关键字,探触到对方话里的重点,将问题反抛了回去:
“这么说,你也是‘酒店人’?”
男人不置可否,眉骨微动,算是默认。
“我们酒店啊,上流,有棋牌室!”
汤倪开始有点兴奋,“你们呢?”
段伏城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回头看一眼,倏尔换了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