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此刻,她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缓缓驱车停靠在马路边的洋槐树下时,汤倪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舟季员工公寓的楼下。
打起双闪灯,敞开超跑的顶篷,半降下车窗,调整好一切之后,她开始慢吞吞地小口嘬吸手中剩有三分之二的咖啡。
有那么一点庆幸,幸好在瞎逛的时候无聊到买了两杯冰美式。
没有特别想喝,只是至少在手不能转方向盘,脚不能踩油门的时候,可以让嘴不那么寂寞。
也许刚才应该再多买个汉堡的,这样胃也就不会寂寞了。
中控台的水晶表时针指向数字“11”时,蓝牙耳麦也掐点传进来一通电话——
“喂。”
“回来了吗?”透过电流的男性嗓音总是那般好听。
抬眸瞟了眼不远处的公寓楼,长睫在谎言里幽幽垂下,“嗯,在路上。”
“很远吗?”段伏城问。
“不远了,”为了令可信度看起来高一些,她补充道,“两个路口。”
“饿不饿?”显然是不打算挂断的问题。
习惯性咬紧吸管,微微停顿了下,听到汤倪很诚实地回答说:“有点儿。”
引来男人低哑的一声浅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都是无关痛痒的话。
闲聊到手中的冰美式完全吸不出来,她还是不想下车,重新将另一份满杯美式戳上吸管,准备继续边喝边聊电话。
刚吸了两口,听到电话那端的人又问了一遍:
“现在呢,到了吗?”
“嗯,还要再拐个弯,等下——”
女人加快吸饮咖啡的速度,莫名有些心虚的回话被倏尔打断。
她听到车窗被人有节奏地轻敲了两下,反射性偏过头,冰凉指尖摸索上按钮,将车窗完全降到底。
旁侧有暗影,蓦然倾投。
敲窗的男人身骨修挺,似寒天里的雾凇落拓静立。
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隐隐掩住下颌骨的性感线条,肩脊硬朗而紧实,窄腰腿长,气度优雅。
他单手揣兜,另一只手还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半垂着眼,目光定在女人手中的冰美式上。
通话还未掐断,喑磁声线穿过话筒滑入耳,段伏城略弯下腰,淡淡挑唇:
“看着你喝完一杯,剩下这杯不是给我的吗?”
汤倪下意识收紧指骨,稍稍昂首,视线聚焦在他脸上的那一霎,熟悉的音容让鼻头略酸,薄睫接连轻颤几下,眼尾便乍然洇起靡靡湿红。
紧忙扭头,强行压制浮泛在眸底的水光。
她清了清嗓子,从副驾的便利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头也不抬地递给男人,随后垂眸咬紧吸管,字词含糊地回答说:
“这个才是给你的。”
原来不是不想哭。
只是她实在不想独自狼狈了,在此一刻,她需要有人来收容。
段伏城挂掉电话,低头瞥了眼手中的牛奶,是他以往最常喝的那个牌子。
大概又是俞姐告诉的,他想。
说起俞姐,不免又要想到今晚俞姐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阿城啊你还记得何阿姨吗,诶呀就是之前小汤教你打麻将那回,坐我对家那个文文弱弱的,话不多的,你见过的呀还有印象不啦?”
“哎说起来可真是作孽啊,刚才她打电话给我,说她跟小汤……,今晚小汤从你何阿姨家离开之后,何阿姨心里担心又不敢自己联系,就打电话到我这里。”
“说来那孩子也实在是可怜,当妈的怎么能过分到这种程度我都看不过眼了,但她在电话里哭得伤心我也不好说太多,你可要好好安慰那丫头啊……”
不用俞姐说,段伏城今晚也一直在等她。
从公寓等到楼下,然后看到她停车在路边,迟迟不肯回家,坐在车里独自承受来自汤怀峥跟那位“何阿姨”接连给她的心理折磨。
“今天有些贪心。”他回神,掂了掂手里的牛奶盒,“不想只喝这个。”
俯身倚靠在车门上,盯着她湿潮泛红的眼角,忍不住抚揉了几下她的发顶,男人单刀直入:
“也不想只是看着你难过,所以……”
“可以告诉我,今天受到什么委屈了吗?”
尽管他大致都明了。
可还是在试图引导,想她发泄出来,总好过让崩坏的情绪溃烂在心里。
“这是老板的命令吗?”不想气氛过于沉寂,汤倪半开玩笑道。
视线相对,他曲起长指,耐性极好地在她眼尾处温柔摩挲,然后低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