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询问具体原因,她叹了口气,说等我见到邹玲玲就会明白。
邹玲玲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果然吓了一跳,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邹玲玲只是跟我说要去医院把鼻子的假体取出来,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取了假体,还进行了一次全脸整容。
她甚至做了削骨,脸小了一圈,下巴尖得吓人,肌肤上还有尚未消退的红肿。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问道:“严老师,我现在好看吗?”
我尽量控制着情绪,平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你现在很美,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要注意自己的健康状况……”
邹玲玲并没有听我后面说的内容,她抚摸着脸上的六芒星图案,神情有些苦恼,“严老师,刚整完的时候我觉得还可以,但我现在又觉得自己不好看了。”
然后她看着我微笑,眼眸清澈,就像最天真的孩童,“其实我最近又挖掘到了新的宝藏爱豆,我好想好想变成她的样子啊。”宁绵绵看得心惊肉跳, 她觉得整容这件事对于邹玲玲来说,就像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漩涡,让她越陷越深, 无法自拔。
而且看严婷的记录, 邹玲玲跟父母、同学的关系都不好,再加上她本身就因为自己的长相自卑, 慢慢便把追星这件事当成了唯一的心理寄托。
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仰望星空,而是渴望成为同样璀璨的存在。但那时她还不知道, 维持表面的光鲜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怪不得学园里没有镜子呢, 邹玲玲发展到后期容貌焦虑应该很严重了,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
在5月15日的记录下面, 严婷写了又划掉,划掉又重新写,留下了两行稍显凌乱的批注。
“邹玲玲最大的问题就是执念太重,无法与已有现实和解。对于想要的东西, 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是很多有心理问题的人的通病。”
“虽然现在还未造成严重后果, 但若任其发展,是非常危险的。将与其父母进行沟通,并对其定期回访。”
宁绵绵皱了皱眉, 继续向下看去。
谈话时间:6月7日
谈话人:严婷
被谈话人:邹玲玲
谈话记录:上次心理咨询结束后, 我多次邀请邹玲玲来与我会面,但都遭到了对方的拒绝。这一次, 她是被班主任勒令要求来的。
尽管其他老师跟我提过一些近期发生的事情,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再见到邹玲玲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脸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肿青紫, 鼻子和下巴是歪的,眼睛也肿得厉害,尤其是右眼,几乎睁不开。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说话几乎没有逻辑性,只是反复地诉说着自己因为偷偷逃课整容被学校处分的事情。
我问她父母对此是否知情,她表现得非常不屑,“知道又怎么样,他们不会管我的。”
我陪她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让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并接受了我联系父母带她去医院的提案。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老师,没用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咨询结束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的父母,要求他们立刻赶到学校带孩子去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她的父母本来想推辞,不断地说着自己的不易和拮据,但几位老师都过来帮忙说话,他们还是迟疑着应下了。
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父母,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
谈话时间:7月1日
谈话人:严婷
被谈话人:邹玲玲
谈话记录:今天是邹玲玲出院返校的日子,她的父母带着她前来向我道谢。经过治疗,邹玲玲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的父母没讲几句,就开始抱怨邹玲玲治病花钱花得太多,为什么现在的孩子如此脆弱矫情等等。
我把邹玲玲的父母支开,单独询问她的近况。
邹玲玲低着头刷手机,只说自己每天都按时吃药,一切都好。
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是一个名叫柳兰的明星的超话。
邹玲玲察觉到我视线,冲着我笑了笑。她指着手机道:“老师,这是我最近喜欢的爱豆,她跟以前那些人都不一样,是我最憧憬的样子。”
我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委婉地跟她聊了聊追星方面的内容。
邹玲玲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跟我保证道:“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整容。而且之前整容的钱都是我勤工俭学攒的,还有省下来的生活费,都已经花完了,我现在也没钱去整容了。”
听她这么说我本来是应该放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了。
谈话时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