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她是在敲打自己,傅斯乔立刻认罪道:
“都是我的不对,竟让七小姐蒙受了不白之冤。”
而后,他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又故意说:
“一会儿我就去找吴妈坦白,讲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我扔的,请她千万不要错怪了你。好不好?”
他扔了她身上穿戴的首饰?
不晓得旁人会不会多想,反正阮静筠的脑子里已经自动浮现起了彼时羞人的场面,当即在傅斯乔的肩上狠狠锤了一下,横眉威胁道:
“你敢!”
“不敢。”
傅斯乔握住她的手,笑着低声道:
“所以,下次我一定小心点,嗯?”
明明是想「警告」他,让他也体会体会自己方才被吴妈的话臊红了脸的羞耻感,怎么话来回讲了几次,到此处时,却仿佛又是自己被调戏了。
阮七小姐登时觉得很没面子,还没琢磨出来怎么讲才能不失气场的反调戏回去,吴妈却已将饭菜摆好,擦了擦手,问她:
“小姐,那些旧报纸找出来后,是放到客厅茶几上,还是拿去书房?”
阮七小姐在临城时就极其喜欢阅报,这事郑怀是知晓的。
于是,在她抵沪当日,除了将公馆安排妥当,他还依照阮静筠从前的习惯订了许多份报纸,除了几家影响力广泛的大报,自然也少不了种类多样、内容丰富的各式小报。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份以上。
虽说她现在只要二十一日,可想到那些报纸摊开了堆在一起也是壮观,为了找起来方便,阮静筠便道:
“还是放在客厅里吧。”
“怎么突然要看旧报纸?”
吴妈离开后,傅斯乔随口问道。
阮静筠将口中的菜全部吞下后,方才慢悠悠地答说: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记起,先前好像在二十一日的一份街头小报上,瞧见过一则新闻,讲的是一起发生在霞飞路上的枪击案,写法却奇奇怪怪的。”
稍微停顿,她偏头直视着傅斯乔的双眸,继续道:
“今天莫名其妙想起这件事,觉得有些好奇,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傅斯乔从神情到反应皆十分正常,晓得家里订的报纸繁多,甚至还好心问她:
“需不需要我和阿怀留下帮忙?”
「这么淡定的吗?那个所谓的枪击案,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
阮静筠如此想。
其实,就在今日早些时候,阮七小姐已经去到霞飞路理仁坊三弄打听过了,与她此前猜想的一样,那处的三十五号确实就是交通部冯次长家的一处公馆。
阮静筠清楚记得,彼时在船上,冯堃最开始提的聚会地点并不是后来的「巨籁达路」,而是「霞飞路」。所以一开始,她对这场活动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被问及「是否要参加」时,也是当即拒绝了事,具体的地址,自然也是随便听听。
只是没过一刻钟,冯堃突然想起「霞飞路」的那间公馆被他父亲借出去公干,给什么人临时居住了。阮静筠听闻改了地方,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对冯大少表现出了更多额外的冷漠,转过头又紧急将头上簪的发钗如何重要的事儿拿出来讲,最终成功引他上了钩。
于是,此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期盼之中」与「意料之外」,皆是以此为起点展开。
如今想来,那一日,「巨籁达路」这四个字被提起的一瞬间,藏着心事的阮七小姐几乎立即就竖起了耳朵。那么在当下,会不会还存在着另一个人,也隐在悄悄中,对「冯家在霞飞路的公馆」的情况上了心呢?
所以,在他们从船上下来后不久,霞飞路理仁坊三弄三十五号的冯公馆外便发生了一起枪击案。而这,恰好也与那张古怪的街边小报上报道的内容完全吻合。
冯次长家门外发生的案件,又是由梁孟徽亲自来查……那个姓钱的死者难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阮静筠立刻意识到,若真是如此,那林照文先前提起的所谓的「在船上『与她有过交集』的人此刻都已消失在上海」的消息,便一下子合理了起来。
这一切根本与她毫无关系,而是因为包括她在内,他们都是「冯公馆内住了旁人」的知情者。
换而言之,这几人的「失踪」,其实是他们被侦查队「请」去问话了。
阮静筠突然想起,也许就是在二十日晚,赶去聚会的「猎物」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猎手」一网打尽。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心里存着百分之百的警觉,捕兽夹下恐怕还会再多她这一个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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