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虚的阮静筠对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他低头看来时,她赶紧也牢牢注目着他,简直恨不得此刻将无助与期待,全都刻在那对清亮的眼眸里。
傅斯乔自然完全接受到了这份「可怜巴巴」,于是,他抬手将黏在她嘴角边的巧克力抹去,问:
“小筠,要不要去卡尔登戏院看电影?”
「得救了。」
阮静筠立刻脚步飞快地奔回陆文漪身边,满目期许地问:
“姆妈,阿乔讲要我和他一起去看电影,我可以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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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刚刚开上马路,一看行车方向,刚才还在对「那部新上映的美国爱情片」很感兴趣的阮静筠,立刻反悔道:
“我不要看电影的。阿怀,咱们一起回杜美路去。”
她和阿怀……
「咱们」?
透过这两个字,傅斯乔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阮静筠的秘密至今还完好的隐瞒着,可他却好似马上就要面临「坦白从宽」的局面了。
果然,车子开进公馆,刚在洋楼前停稳,阮七小姐便拍了拍前座,对着坐在那里的司机郑怀抛了一句:
“你也进来。”
“小姐,您回来啦。”
刚进门,吴妈便迎了上来,道:
“您下午走后不久,便有位先生打了电话来,说……”
“以后再讲。”
阮静筠打断了她,转而吩咐:
“一会儿我要在书房与他们谈些事情,不希望被人打扰。”
郑怀是三人中最后一个进入书房的,关好门后,回头见少爷和小姐已经各自在书桌前占据了一张墨绿刺绣沙发椅,留给他的座位除了靠近门边的一条同色皮质沙发,便只有书桌后的主人位了。
作为今夜「被问话」的其中一人,这两个位置显然都不合适,郑怀正打算立正受审,就听见阮七小姐敛眉对着傅大少讲:
“我有事情要问阿怀,你坐到别处去。”
「原来我不是之一,而是唯一。」
意识到这点后,想要挣扎一下的郑怀赶忙道:
“不用,我站着就行。”
“可这样讲话,我要一直仰着头,脖子会很酸的。”
阮静筠看着他,笑了笑,轻而缓慢地讲道。
大多数人通常会采用格外强势的语气来表达自己所言内容的不容拒绝,可阮七小姐恰恰相反,她讲话越是柔和,声音越是温软,就越是期盼你务必按照她的想法来做。
这是阮静筠从前在临城养成的习惯。
家里的老太太很不喜欢小一辈遇事急赤白脸、咋咋呼呼的样子,讲究「愈是强烈的情绪,愈要用平缓的方式的处理」。阮七小姐成日呆在家里,陪在祖母身边时间最多也最久,因此,无论再如何将自己不赞同的话当做过耳旁风,也必是被管教与规训的最厉害的那个。
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但凡与阮静筠真正亲近的人,都往往最是「害怕」她的沉默。
所以,在被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看之前,傅斯乔立即选择站起身让座,给郑怀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乖乖坐到了书桌后去了。
等到郑怀完全坐定,阮静筠这才慢悠悠得开口问道:
“阿怀,你晓不晓得,先前有某些政府官员借着职位之便,走私药品枪支的事情呀?”
还以为小姐只是有可能猜到了自己与霞飞路的枪杀一事有关,郑怀实在没有料到,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小姐竟然连这件事都知晓了。心中诧异之时,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将视线瞟到了傅斯乔那里。
他不肯轻易回答,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阮静筠便也随着郑怀的目光看向傅斯乔,莞尔说着:
“这个也需要你来批准,才能告诉我呀。
“那你说,到底能不能讲吗?”
她问,却不等傅斯乔回答,又立刻又补充道:
“「点头」,或者「摇头」就好,我和阿怀都能看得懂。”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打机锋串供。可七小姐还是太过单纯了些,根本不晓得,若是有了默契,眼神有时候比言语还要好用万倍。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与其放执着的阮静筠到处打听,招致更多危险,还不如让阿怀讲给她听。于是,傅斯乔最终选择了只是简单的点了个头。
少爷都说了「可以」,本就有无数话想要讲的郑怀当即侃侃而谈:
“小姐,那群高官走私重要战争物资给日人,并不发生在「先前」,而是「一直」,直到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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