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筠差点想要反问他「巧在哪里」,可到底还是给了探长大人面子,笑着招手道:
“是挺巧的,探长是在做什么?”
“晨跑。”
他朗声答道,见她视线在他的衣着上停了一瞬,又接口解释道:
“今日虽是难得的休息,可训练还是不能松懈的。毕竟……”
他刻意顿了一下,有些头疼的说:
“若是回头让犯人逃了,那可就真的要丢人了。”
也不知他是否意有所指,反正她听着不怎么愉快。
“原来法租界里鼎鼎大名、屡破奇案的「神探」,让犯人无所遁形的方法竟是比他们「跑得快」的啊,还真是有意思。”
阮静筠客客气气的含笑回击道:
“这样看来,林探长上任后的前一年没什么值得赞颂的出彩表现,而这几个月却大放异彩,才不是那些小报上捏造的背后有高人指点,而是因为那会儿还没练成飞跑腿喽。”
“没料到阮小姐这样幽默。”
林照文倒是毫不尴尬,随着她的话笑了几声,又故作诧异的继续道:
“原来你也是看报的。”
他又提起这一茬,好在此时阮静筠已经知晓了这话的含义。因周昌礼所行的恶事,如今整个上海,即便不怎么看报,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姓。
她像是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挖苦,阮静筠回说:
“昨日探长好心提点,我自然是要连夜恶补一些的。”
林照文不打算再与她在此事的「破绽」上周旋,转而问道:
“阮小姐起得这样早,是赶着去银行上班吗?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上班?”
阮静筠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几息后,她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而后,颇有些无奈的继续说:
“我的确想过是否要找份差事来打发无聊,只是我前天才返回上海,昨日又被探长寻去捕房问话,所以,还没有得出空闲来呢。”
“阮小姐之前不在上海?冒昧问句,那是在哪里?”
林照文还是一副闲聊的语气,阮静筠却从中听出了他的「不信」与「不屑」。她实在好奇,他手中到底有什么证据,让他屡次不经细查,就断定她在撒极其愚蠢的谎。
可她并不把心思摆在脸上,只照实回答说:
“留了几年洋,在法国。”
林照文一开始当然认为阮静筠所说的铁定是谎言,可转念一想,这话实在太容易被揭穿,哪怕是最愚蠢的犯人也不至于作这样的假。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他手中的证据又是什么情况?!
想及此,带着不可置信,林照文抬眼观察阮静筠面上的一切细微之处的表情,而她亦是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任由他来打量。
这一刻的对质,明明不过秒秒钟的样子,可他们二人竟都有同样错觉,一时觉得过了很久,忽而又认为只才过了一瞬。
是林照文率先收回的视线,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同阮静筠又寒暄了几句,而后挥手告别,甚至连跑远时,都还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高抬腿的动作。
好像今晨的相见确实只是偶遇。
然而,他心里却很清楚,原本确信的东西,很有可能要被彻底颠覆。
「这个原本以为普通的情杀案,好像要变得有意思了。」
又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林照文才终于慢慢停下,他掉头朝着身后瞧去,良久,轻声道:
“阮小姐,希望我们真的不用再见。”
第15章 拾伍
“又见面了,七小姐。”
「七」是阮静筠在家中同辈姐妹中的排行。
这是除开第一次「隔墙对话」,第二次「滨湖同游」外,她与梁孟徽的第三次「偶然遇见」。可她,分明是这个家里最不容易「巧遇」的人。
阮静筠弄不清,此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她在这时会出现在西夹道的消息。
今早,祖母又遣人唤她去商量与结婚有关的事情,这一次是「三朝」时要用的「桂花糖」。
此乃本地的习俗。
之所以要商量,全是因为此「桂花糖」并非是仅是字面上的单一意思,它其实是婚礼之后第三天晚上,宴请宾客时所要用的喜糖的总称。
此种糖果,即便是寻常人家,也至少要备红、黄两色。而在他们阮家,则有诸如玫瑰糖、薄荷糖、乌梅糖等各类各色的花样供来选择。只是因为要取个「早生贵子」的口彩,所以「桂花糖」是最必不可少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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