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拼力气这件事儿上,根本不需要男人尽全力,多半女人都是拗不过的。众目睽睽之下,阮静筠不好与他彻底闹翻,只能边随着乐曲和他的带动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脚步,边压低声音斥道:
“梁孟徽,你有话就讲,舞还是不要再多跳了。”
闻言,梁二少垂眸看来的目光,忽而像是一捧在夏日被灼热的太阳烤至近乎沸腾的水,你正以为只要稍微后退便能轻巧躲过喷溅着的滚烫怒火烧伤的风险,谁知冷不丁的,又被从最中心的位置猛然刺出冷冽的冰刃划伤。
深吸一口气,阮静筠已然做好了要与他强硬抵抗的准备,不曾想梁孟徽眼神突然一变,嘴角更是勾出了一抹乍看之下多少带些温和的笑。而后,他偏头靠近她耳旁些许,是可以听见说话却不会太过暧昧的距离,问道:
“为什么不想跳?是觉得累了?”
也不待她开口,他的眉宇间便又横出一丝意犹未尽但又不好勉强的苦恼。但好似为了不使她心中觉得负担,他终是低声开着玩笑讲:
“看来沙逊先生精心安装的这套弹簧地板,也没传言中那样舒适得用。”
梁孟徽这个样子,阮静筠反而觉得心中发毛,连身体都下意识的后仰,只盼离他再远一点。不料刚才奋力挣扎都没能躲开的钳制,却因这小小的动作,为她争取到了完全的自由。
像是为了确认,阮静筠赶忙又退开两步,再看向梁孟徽时,眼中只剩下疑惑。
他倒依旧从容得很,侧目看向宴会厅一侧摆着点心的地方,道:
“七小姐既然不愿意跳舞,那不如换个地方聊两句。”
说罢,便首先抬步朝着那处走去,如同知晓她一定会跟上一般。
而阮静筠也未让他失望。
他又要与她「聊两句」,昨晚是阿青的事儿,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心中惴惴,甚至不待彻底走出舞池,阮静筠便忍不住小声追问道:
“聊什么?”
梁孟徽的视线在她的额前的波浪上流连了一息后,开口讲:
“聊聊……你的新发型。”
“什么?”
一个从未想过的话题,阮静筠十分诧异。
可梁孟徽却又稳步朝前方的甜食区走去,不再给她作答了。只是还未走到地方,他又突然停了下来,藏着心事的阮静筠一个没注意,差点真的撞到他的后背上。
见她手忙脚乱的急急刹住,梁孟徽的眼底有一瞬曾炸开过半缕春意,却很快被他收敛,直到她站稳,他方才问道:
“我实在很是好奇,七小姐在法国留学两年都不剪不烫的头发,怎么却在抵沪后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地找人卷成了此刻的模样?”
梁孟徽说:
“且,还特地找了个在巴黎学过手艺的师傅。阿筠,为什么?”
“我想做便做了,与在巴黎还是上海,又有什么关系?!”
阮静筠当即回怼道。
他的问话实在让人意外,且对于这事的缘由,阮静筠的确有所藏掖。她无法猜到梁孟徽特意在此刻提起这事又是在故作什么玄虚,便有些气急拂然着又呛了一句:
“你连这种事都要管?”
“我确实要管。”
除了因为他想要弄清楚赵明义到底是不是钱宗理所在位置的消息泄漏中的一环,更重要的是……梁孟徽将收在西装内口袋中的发簪取出,展臂到她的脑后,无奈地喃声道:
“你现在这种发型,我全然不知道该将这东西插在哪里。”
话音一落,阮静筠感觉到脑后被整齐卷紧的发尾中忽然有几根头发因不合时宜的外物不由分说地强力挤入而瞬间扯紧,痛意瞬间窜至头皮,她只得赶忙抬手去推梁孟徽。
人似乎有一种习惯,当一件物品被强行塞到你手中,而你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已经松手时,不管你有多不想拿住,但却总会下意识地选择握紧。
阮静筠此刻真是恨极了这种惯性,因东西一触手,她便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果然梁孟徽压低声音,侧脸贴到她耳侧,低声道:
“物归原主。阿筠,这次务必收好。”
此次,他的呼吸近在耳边,全然不是片刻前刻意维持住的绅士应有的距离了。
昨晚的咖啡馆,梁孟徽分明有大把的机会将此物还给她,可是很显然,他从头到尾,丝毫没有这样做的想法。所以,阮静筠当然知晓,此时此刻,梁二少也不可能是单纯为了这四个字的「物归原主」。
脑袋飞速旋转,她清楚,他既然选择在这种场合利用她无意之间的自然反应,把那支旧簪置入她的掌心,无论她怎样推拒,他也绝无可能轻易收回。而两人一推一拉之间,必定会引来他人的视线,反而让梁孟徽正中下怀。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先将东西收下,为防后事,再尽快处理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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