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次次凑过去,回回被拒绝。闹到今岁年初,由他作主,才终于将人嫁了出去。就因为这事儿,他倒成了她的「仇人」。一年都已经快过去了,章慧英心中的结仍是半点解开的迹象都没有,就连方才见面,她都是连话也不肯同顾啸荣多讲半句的。
家丑不可外扬,顾老爷子也没打算同梁二少谈这个,他只是忠告他:
“旁人在不在乎,又打算怎么「在乎」,终究都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在你与傅斯乔之间,那位让你着了魔的阮小姐,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海的夜被盏盏霓虹灯填充,隔着车窗看去,路边的巨幅招牌显得光怪陆离。此刻,被窗外不断闪过的斑斓光彩抚过面颊的阮小姐正在想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方才在华懋饭店时,话都已经讲到了那种地步,阮静筠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与傅斯乔之间即便没有说开,但也总应能算作某种「和好」了。可谁知回程的这一路,两个人竟又各占座椅的一边,双双浸在了没完没了的沉默里。
虽然老实讲,上车后确是她先背过的身子。毕竟,阮静筠很难不去在意自己唇上那个格外醒目的伤口。多一眼,她都不想他看到。可,傅斯乔除了将两人的目的地告诉阿怀,竟也一直兀自阂目休息,半句话也未曾同她讲。
再细想,方才在华懋饭店的七层,他讲得其实只有「先回家」而已。想来,如果非要将全句补充完整,那必然是要接个「再说」于后面的。
今日,傅斯乔虽然同梁孟徽讲过自己「非常记仇」,可阮静筠却一次都见过他挟嫌报复。所以,这个「再说」,便没有任何可能是要等到了家,再来跟她「秋后算账」的意思。
那剩余的唯一一种答案就是,他在委婉拒绝她的「邀请」。
寂然与夜色,从来都是最好的发酵剂。人被缠绕在昏暗的漩涡里,一切的坏情绪都能在其中找到合适的依附,继而肆意繁衍,成倍扩张,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巧得是,积攒到足够阮静筠爆发的情绪,从大马路到杜美路的时间就刚刚好。
公馆外,车子还未彻底停稳,她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门推开。而后,阮静筠更是直接抛出了一句「慢走不送」,便头也不回地将正要起身的傅斯乔独自扔在车内。
傅斯乔还以为方才在饭店,已经算是将她安抚好了。上车之后,她不想让他瞧见她的狼狈,所以故意全程背对着他,傅大少也心领神会,「听话」地选择了不去打扰。谁曾想到了此刻,他却还是莫名其妙被甩了脸色。
即便傅斯乔再大度容忍,也难免被今夜屡次缠上身的烦闷绞住手脚,更何况,他本也没有阮静筠以为的那样好脾气。
月亮白蒙蒙的,周边散着一圈迷离的光雾。如此晕开的亮度,是绝不足够为小楼前的庭院照明的。四下层层围拢着暗影,其间淌出的深青色,衬得原本的寒夜更添郁抑。
几步追上,傅斯乔略显无奈问道:
“又怎么了?”
阮静筠好似突然长出了一双极其「天赋异禀」的耳朵,以至于能从傅斯乔并无波澜的语调里,听出了无限的不耐烦。她当即冷下面孔,指着身后的大门道:
“谁准你闯进我家来的?出去!”
说罢,她不愿再看他一眼,再次扭头就走。
傅斯乔仍是尽量维持着心平意和的表象,挂起笑脸,缓下语气,追问她:
“静筠,你起码告诉我,你现在是在气什么?”
随之,他再次钳住她的手腕。
“你明知故问!”
不知是因为腕上微微吃痛,还是因为对于自己先前率先发出「邀请」却被他婉言「拒绝」的难堪,她猛地将自己的手扯回。
然,力气使得实在太大,一个未注意,竟连带掌中握着的小手包也直接被她甩进了小径边的灌木丛里。
愤怒的闸门被彻底拉开,火气瞬间灭顶袭来,阮静筠这次是真正地冷下了面孔,拂然斥道:
“傅斯乔,你骗人!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何时何地?又是哪句话?七小姐,烦请指点指点我。”
傅斯乔的声调里终于多了遮也遮不住的不快。
“一直!”
分不清到底是气话,还是真心话,阮静筠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情绪不受控制的迅速下滑,直至突如其来的崩溃。她猛地提高声音,朝着傅斯乔大声喊道:
“你一直、一直就在说谎骗我!傅斯乔,你根本从来都没有为我吃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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