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小时候没有穿鞋子踩在田边,泥土又湿又糯的包裹住你的脚。太阳照在你身上,晒得身体暖洋洋的,你忽然想回到那样的地方,在那里没有城市方便,街边没有早餐摊,一饮一食皆要身体力行,可是这样反而没有时间乱想了。
你必须回到那些粗砺的土地里去,你必须让汗在额头和后背冒出,浸湿衣服和你焦虑的神经。这样你才能重新掌握活在这世上的真谛,即是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恩赐,人活着不是为了追求意义,意义就在生活中。
只是你苦于并没有这样可以去的地方,所以后来当支教的横幅出现时。你立刻就选择了申请,这是命运暗藏在未来的玄机,你必须勇敢的参与进去。
“我有师范学院毕业证的,没有问题。”你自信的看着女老师说。
她带你上教学楼办公室,让你填写了一张申请表,说大概两周以后会通知你。
三周以后终于有个老师去小卖部通知你申请已经通过了,两天以后在汽车站集合,会有车出发的。
那时你才意识到一切终于成真,你很不好意思的向老板娘辞职,感谢她半年多的照顾。
这事情有些突然的让你都来不及将家里好好收拾一遍,你拿了两个袋子装好自己的衣服,文具和书,将钱贴身存放在腰包里,就像你第一次踏足这个家时的匆匆,这次你也匆匆而去。
如果不是你一时冲动去填了申请表,那么按照你谨慎的性格,你是不会真的出发的。
可是人生总有些时候事情发生得刚刚好,选择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已经作出了。
汽车站的确有一辆大巴贴着写着“支教”的牌子,你上车后上面也只有不到十个人。
大巴开到广州火车站,你们换乘一辆绿皮火车的硬座,坐了两天才到南宁,然后又坐了接近三天的火车才终于到了昆明。
这时在车上的十来个人只剩下了四个,你们搭着小面包车,中途有两人下车了,只有你和小简坐到了最深最远的那间学校。
“大概是因为我在表上填的是服从分配吧。”下车的那一刻你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这里符合你的期待,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认识苏望生,你在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人。
总之,这里对你来说并不是“传递知识,播种希望的”崇高理想。
而是一步一步,重新扎根土地的机会,所以每一步都弥足珍贵。
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吃饭,这样的情况维持到了你在湛江生活的时候,换而言之,仅仅是听着别人在自己旁边说着听不懂的话,却吃着一样的饭已经足够让你觉得新奇。
洗碗的劳作也成为了一种享受,因为你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
无论怎么看,你都比小简更适应这里的生活,你曾经想跟小简聊聊她是为什么想来支教,不过她的性格实在寡言,你们总是聊不深入。
你想,时间会让一切慢慢变好的,你们总会熟识起来的。
只是一个月后,你等来的是她表示自己要离开的消息。
这其实很正常,从外省聘请的支教老师本就没有编制,虽然明面上会签署一份为期一年的工作合同,可是合同并没有强制支教老师必须完成任期时间才可以离开。
虽然你始终没有搞明白过小简为什么来,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可是获得和失去都是常态,你早就不再强求了。
雁子和沛沛显然比你更熟悉这样的事情,等你周六去办公室改作业时,沛沛和雁子已经照常开始了她们日常的工作。
而小简已经走了,那间平房里只有你住了。
“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坚持下去吗?”雁子问你。
中午的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吃午饭,三个砖头垒起一个小灶,在这里用柴火比用煤方便,锅子里水滚了,你们打了两个鸡蛋放了三个面,再剪了一个番茄进去。
“我可以啊。”你看着砖头中间的火慢慢变大,锅底都是烧焦了灰。
“你看,我说阿生比小简靠谱。”雁子看着沛沛说。
沛沛勺起最大的那块鸡蛋,又夹了几大筷子面,将最大的那一碗双手递给你:“加油,我看好你。”
你双手接过:“谢谢姐。”
这里果然如你所料,她们红褐色的皮肤下是沉稳的力量,没有人问起你的父母亲,她们甚至没有问你来自哪里。
那些在这里都不重要,在这里第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走出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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