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芝荷听到这里笑了,小麦也跟着笑了。
他们两个从上次谈完话之后似乎有了距离,但却又都刻意地装作自然,一起笑完,感觉回到之前刚认识的时候。
小麦接着说:“我妈怀孕的时候是完全性前置胎盘,但是直到生我那天才知道有这么凶险。她给我讲当时紧急剖腹产,因为面前立着一块布,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肚子里搅动,也能感觉到疼。她听见我的哭声了,可是医生把我抱出去,却还不让她离开。”
“然后她就听见有人一直在数数计时,后来才知道手术的时候她的子宫被取出去,如果不能按时放回来就要切除掉了。我妈最后还是大出血了,抢救了很久。奶奶说我爸前面一直忍着,我妈被推出去的时候他嚎啕大哭,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说话,医生还以为刚救回来的人又走了。”
“我爸说我妈拼了半条命生的我,所以让我随我妈姓。”说到这里,小麦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
“能看出来。”蒲芝荷说。
“嗯?”
“能看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她补充道。
小麦看着父亲的背影继续讲:“是感情很好,但却不适合在一起。我妈喜欢她在拍卖行的工作,而且她干得相当好。可是我爸希望她把心思都放在家庭上。妈妈的职位越升越高,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她不得不长居北京,而我爸和别人合伙的车行开在了外省,我们一家三口就分居三地了。”
”我当时住校,高一有天晚自习走廊灯坏了,我下楼梯踩空摔得很严重,爷爷奶奶赶来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我轻微脑震荡,然后就住院了。我爸我妈都马上赶回西安,他们在病房里吵了好几次,我爸要我妈回来照顾我,我妈当时也有了这个想法,她就向公司申请调回来。”
“可是我爸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希望我妈可以彻底辞职,等我高考完再说。当时爷爷奶奶都说不必辞职,有他们照顾我。可我爸破釜沉舟,想逼我妈回来。就在我要出院那天他却走了,说是生意上有急事,但我们都知道他是故意把我和家全扔给妈妈,让妈妈不得不留下。”
再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麦穗如麦爸的愿辞职回家,却在小麦康复后就和他提出离婚,她的态度过分坚决,过程又过分简单,让麦爸误以为只是一次比较难收场的吵架,他甚至是玩笑式地去领离婚证,因为他以为接下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再这样随意地复婚。
两人以为瞒住了小麦,然而小麦明白前因后果。直到小麦考上大学,麦爸都没等来麦穗回心转意,前段时间得知她恋爱的消息,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了。
事实上当年除了他本人,其他人都感觉到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小麦躺在家里休养,爷爷为给他解闷请朋友到家切磋乐器,他爱上了古琴,也就借学琴转移了注意力。而奶奶杭柳梅只能靠画画来平复心情。
那天早上她发现儿子把烂摊子扔给儿媳妇之后,就气得给儿子打电话,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杭柳梅当时就知道,她的儿子亲手把自己的婚姻毁了。因为如果她这样被人逼迫着离开敦煌,那她也一定会离婚!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跟着来香港,情况能有什么改变。”小麦的神情有点落寞。
蒲芝荷本想自己只是个外人,因此从来不多问小麦的家事,没想到麦爸麦妈之间还有这样一段隐情,看来每段感情都有本糊涂账。蒲芝荷不好当着小麦评判孰是孰非,小麦虽然嘴上悲观,但心底也是希望麦爸能追回老婆的吧。
于是她对小麦说:“可是你爸爸他现在来了不是吗?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人很难被他人改变,但如果自己主动想有所改变,那就不难了。他们之前没能改变彼此,不代表未来不会为了彼此改变自己,听起来有点像绕口令,我只是想说,最起码你爸爸在做出努力。说到底感情是很微妙的,谁也说不准。”
小麦半信半疑地看她,她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转头看向海面,揣摩她的话。
身旁有人在弹吉他唱陈慧娴的《情意结》,是蒲芝荷喜欢的粤语老歌,她跟着轻唱:“难得的激情总枉费,残忍的好人都美丽,让我绑好这死结才矜贵,难堪的关系不可畏,离开的恋人都会像命运缠绵我一世......”
小麦喜欢听她唱歌,手里还捏着那张彩色的纸片。出发来香港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他觉得很愉快。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看来麦爸和杭柳梅也结束了话题。蒲芝荷突然问小麦:“这是你们三个第一次一起来香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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