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月圆杭柳梅_作者:夏日眠(140)

2024-12-07

  后来她这个迷信也就自然而然地破除了,但龚老师让她补习理论知识她没有忘记。美术组的同事们为了画出人物的“神清气逸”,一边临摹一边进行研究工作,祁绣春也就跟着一起阅读史书和佛经,入门真是磕绊,常常看着看着就把书扣在脸上打起了呼噜。但只要得到一点点妙门,面对壁画的时候就像是打通筋脉,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直到现在她都记得。

  杭柳梅也记得。

  她刚来就跟着祁绣春和大家一起练线描学古籍了。此刻她看祁绣春停在中心柱南向的半跏菩萨前深思,不去打扰,独自慢慢向里看那那三幅熟悉的《沙弥守戒自杀因缘画》、《九色鹿本生》和《须摩提女请佛因缘画》。看见这幅《九色鹿》杭柳梅想起旧事,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她当年离家的时候在包里藏了一本《三侠五义》的小人书,整套书只剩这本没看完,不知道大结局的滋味太难受,所以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硬是把连环画也塞了进来。

  一到敦煌她就把杂物一股脑都塞进柜子,一忙起来就忘了。过了几天,屋子里总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知道是进了老鼠。这里的老鼠都成了精,不好捉,杭柳梅就也不管它们。

  这天杭柳梅又垂着脑袋,泡着脚,坐在床边看画册。祁绣春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外面进来,大叫一声:“哎呀!”差点把杭柳梅手里的书吓掉到洗脚盆里,她正要问祁绣春叫唤什么,就看祁绣春拎起扫把往墙角扑打过去。

  “跑了,跑了!这些死耗子都饿得瘦,这么小的洞都能钻出去,你说它们吃都吃不饱,还有劲在咱们这门缝边打洞,木头门都啃穿了?!这是什么?”祁绣春弯腰捏起一块碎纸片,从洞里拽了拽,拿出一本已经被咬得稀巴烂的小人书,只能勉强拎住书脊。

  “哎呀!我的书!”杭柳梅这下才着急了,把脚从盆里抽出来就站到了地上,刚洗干净的脚底粘满了土,一走一个泥脚印,她跑到祁绣春面前急出了眼泪:“我带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呢,这些死耗子!死耗子!全给我咬烂了!买不到了,我再也不知道大结局了!”

  说完她捧着破破烂烂的书哭着退回床边坐下,呜呜呜地哭着。祁绣春坐在她旁边搂着她安慰,头发上的水滴在杭溜梅的手上,和杭柳梅自己的泪混在一起,顺着手背滴到地上。

  那会她刚到敦煌,每夜还会有些许思乡愁绪,被咬坏的小人书引发她不祥的联想:和家里的联系被破坏了,过去的记忆破损了,她在这里等不到结局了......

  杭柳梅躺到了炕上还在抽抽嗒嗒地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悲观妄语,祁绣春想笑又不能笑,直到杭柳梅说到自己以后也会死在这,被老鼠啃烂脚趾头,祁绣春大喝一声:“你这浑女子,怎么越说越疯了!多大的人了还闹着要看小人画,其他人听见都笑话你。咱们这的不知道比你那本好多少,你今晚给我好好睡,我明天就带你去看,你这辈子绝对没看过那么有意思的。好了,不要再哭了,看把咱们枕头哭的湿的......”

  杭柳梅也哭累了,被祁绣春安慰着睡过去,第二天一早祁绣春就带她来看这幅《九色鹿本生》。

  后来这幅壁画被改编成了动画片,杭柳梅当了母亲以后就给儿子看,当了奶奶以后又给小麦看,看的时候他们都不懂她为什么会哭。现在好了,当年第一次看这幅壁画时身边站着的人又回来了,杭柳梅这次不会再睹物思人了。

  两人踱步到《须摩提女因缘画》前,原以为独一无二的壁画,原来还有一幅双生姊妹藏在几百公里外的山里。

  就像她们两个,一对双生的敦煌姊妹,如今又重聚在这座填满回忆的石窟里。

  “小梅,就是这一幅了,来吧,开始工作吧。”

  杭柳梅点了点头。

第五十九章 失意

  这幅《须摩提女因缘画》在众多壁画中并不算出名。但它对她们意义重大,它关联着几百公里外那座神秘的新石窟,也承载着数十年前那起命中注定的奇遇。

  温暖的土红色墙壁上,须摩提女焚香请佛,佛的十二弟子各显神通,坐着各种坐骑赴会。杭柳梅和祁绣春临场考试似的互相抽查,乘五百花树的是谁?均头沙弥;乘五百孔雀的是谁?罗云......

  一问一答中,两人居然拼凑全所有人物的名字。和这里依然清晰可辨的壁画不同,新石窟中那幅《须摩提女因缘画》能被认出的只有乘金翅鸟的是迦匹那、乘青牛的周利槃特、乘琉璃山的须菩提、乘六牙白象的大目键连和莲台之上被弟子簇拥着的释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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