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她立刻闭了嘴,给两人使眼色,原来是赵小伟跑过来了。
“杭老师,咱们直接去办公室吧。”
赵小伟空置出来的这一处居然是柴窑,同样是用明火烧制,使用天然气的气窑早已是主流,而柴窑需要用柴火来烧制,费时费力不说,还极易烧毁,不过行家仍然偏爱柴窑烧出来的自然美感。
她们路过几个气窑都紧紧闭着门,赵小伟说里面正烧东西,还没到开窑的时候,虽然这里比不得景德镇,但除了他自己要卖的东西,也会有一些艺术家来借窑烧作品,其中很可能有和杭柳梅她们一样参加比赛的人。
赵小伟手指着介绍:“各位老师,别看我这小破窑瞅着不怎么样,那些艺术家都争着要用,烧一炉那可就得几个人不眠不休几天呐,我们人实在不够,没人能撑着给他们看火,不然这窑怕是根本歇不下来。”
杭柳梅点头:“我也喜欢柴窑烧出来的东西,润,也比其他的有味道。不过小伟咱们不必强求,我们有什么用什么,你哪个方便借哪个就行。”
“啧!”赵小伟突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杭老师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不给他们用,那也必须得给您用了。到时候您的作品我亲自看火,这事你们都别操心了!”
他做生意久了作风豪爽,带着三人走得两脚生风。这屋子名义上是办公室,实则是小半个仓库,玻璃橱窗里是琳琅满目的样品。赵小伟拿出准备好的一排器皿摆在几人面前,任由她们挑选。
方斗杯、禅定杯、斗笠杯、束口杯......杭柳梅的家里都不知摆放着多少同款,轮到她自己制作,却拿不定主意了。她抬头望见赵小伟桌子上放的一只敞口锦盒,问那是什么。
“这是我们给今年中秋设计的礼盒,年初我去故宫了一趟,回来以后就想着用名窑器皿的灵感做点东西,研究了半年马马虎虎模仿着就捣鼓了这么几样。您看我学汝窑的竹节杯选的是天青釉色,内层这细纹碎片如何?哥窑的八方杯要的是胎薄釉厚,哎,这只还不够格。”
他说着把那杯子放下,飞快拿起另一个展示:“这个,钧窑的菱花杯,讲究‘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窑变,这一只的颜色是我最满意的;定窑的斗笠杯烧得也好,是我亲手特调的瓷土,够白净吧?还差一只官窑的,我还没想好,反正过节还早。杭老师,这里面要是有您看得上的,咱们也可以用。”
杭柳梅拿起一只,想象她们画的花样落在上面的样子,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子,却看到下方伸出一双白笋似的手,是赵小伟在她手下不远地方护着——怕她失手打碎了杯子。
看来烧出这样几只不容易,要是她提出用这里面的样子,赵小伟不会拒绝她,但肯定背地里为难。杭柳梅把杯子稳稳放回锦盒:“你这几只已经很好了,再怎么改都是画蛇添足。我们不必用这些,我早都想过了,就做圆融杯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由杭柳梅拿主意,赵小伟亲自动手拉坯。她们帮不上忙,只能围着赵小伟做观众。
只见他把预先准备好的泥团放在坯车的轮盘上,一双胖手抱住泥团,看不出怎样用力,但那泥就是慢慢有了规矩。他在中心抠出一个窝,再向上拔高窝壁,两手交错,有扶有提,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到底是熟练工匠,泥巴在手里也有了灵性。杭柳梅最爱看手艺人干活,她知道不是人人都能把这样的死物拿捏好的。
赵小伟从坐下就没说过一句话,她们也不出声打扰他,于是周围只剩轮盘转动的声音。明明坐在阴凉地,大概是太全神贯注的缘故,赵小伟的额头和后颈都有了汗。
第一次见完赵小伟杭柳梅心里就偷藏了个问题——就凭敦煌这日照,赵小伟怎么是这样的细皮嫩肉,今天她算是明白了,他怕是整日呆在这里钻研瓷器吧。
差不多做出了一只样子,赵小伟把它取下来放太阳底下晾着,走到一边去洗了手,从围兜里拿出一块分辨不出颜色的毛巾边擦手边说:“湿度太高的话一烧就很容易变形,晒过以后我还要利坯,今天是弄不成了。大家放心吧,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你们先回去,等开窑的时候来就行了。”
进展太顺利,三人兴奋地回到家才想起来小麦父子的事。
但家里只有小麦一人。
“你爸呢?”杭柳梅问。
小麦睡了一下午,惺忪地说:“中间听见他出门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祁绣春早在祖孙俩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绕着小麦观察了一圈,没找见什么纹身。要是露出来的地方没有,那该不会纹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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