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辛苦你了。你看这,多好的小米和鸡蛋,还有红糖,一路上我都恨不得捧着走,都是给你补营养的。还有孩子的鞋子、帽子、衣服和尿布,妈身体不好不能来伺候你月子,但是东西早都给你备下了。”
祁绣春看丈夫忙活的傻相,让他赶紧坐下歇歇。黄汉文一手抹汗,一手伸进裤子兜问,你这边还支得开吗,你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祁绣春拦住他说自己成天在所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大家都来帮忙,她也没那么累。黄汉文说那就好,手从兜里拿出来就去够水杯。
这番话听得杭柳梅一肚子火,她张口就说:“哎我说——”,却被龚老师打岔拉了出去:“走走,咱们给月婆子熬小米粥去,让他们一家子好好说会儿话。”
出了门,杭柳梅愤愤地说:“就这还是当爹的呢,生了这么久才来,那么点东西还好意思吹嘘。他要真有心给绣春姐贴补,就该把钱准备好直接给人家,还演戏把手藏在兜里,直到绣春姐回绝才拿出来!龚老师,你刚怎么不让我挑明了骂他?哪有这么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人啊!”
龚老师也一脸愁云,早知道祁绣春找了个这么个丈夫,她们当初就该拦一把,但现在不能火上浇油。她给杭柳梅讲道理:“月子仇能记一辈子,但这个仇记下以后,真正痛苦的是谁?还是绣春自己。你看绣春前两天精神头都不好,他来了虽然只是花言巧语哄她,可她高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把身子养好,其余的以后再说。只要她乐意,咱们有什么忍不下的。女人就是苦,各有各的苦。”
杭柳梅泄了气,和龚老师一起钻进厨房给祁绣春做饭。
黄汉文手忙脚乱地学着抱女儿,祁绣春让他给孩子起个大名,黄汉文说你们不是起了小名叫莺莺吗,那大名就叫黄莺吧,女孩子叫这个挺好。
祁绣春不乐意了:“你们家不是排到云字辈,之前你想了那么多名字,怎么一个都不能拿出来用。”
“那都是给男孩子起的,哪有女孩排家谱的。”黄汉文说完看祁绣春郁郁寡欢,又立刻改口:“想排就排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生孩子劳苦功高,你给孩子取名字,我听你的。”
“那就叫黄心云吧,从陕北到敦煌,哪哪都这么干旱少雨,我有女儿就够了,女儿是我心上的一片云。”
黄汉文说,你看你这不是早都想好了吗,那就定这个。他胡乱陪了两三天,又匆匆离开了。
祁绣春手头的工作不得不搁置一段时间,但石窟保护刻不容缓。所幸所长常年呼吁,终于迎来一批专业人员来敦煌考察和协助工作,据说其中水文、地质、古建筑和文物保护各领域的人才都有。
研究所里热闹了,祁绣春却病倒了。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风,有一天夜里她突然开始咳嗽流鼻涕,然后就发起低烧,过了几天都不见好,大家不敢把孩子和她放一个屋了。
没想到祁绣春的低烧突然变高烧,连母乳都喂不了了。孩子在屋外饿得直哭,也只能吃点小米油,祁绣春在屋里听见,止不住地流泪。杭柳梅看不下去,骑着自行车进城给她买药,返程时天已经黑了。
茫茫戈壁滩广阔得没有边界,她举着手电骑在路上,微弱的光柱摇摇晃晃,似乎轻易就能被黑暗吞没。她希望风的呼啸声再高一些,这样周围就不会静得瘆人。
身后传来砂石被碾过的声音,“咔哒咔哒”,杭柳梅想起小时候听的灵异故事,都说鬼拍肩膀的时候不能回头,叫名字也不能答应,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神秘的脚步声忽近忽远,杭柳梅对自己说要做坚定的无神论者,一定是日落后有动物出没而已。
但要是遇见狼也大事不妙,狼跟踪猎物就是如此有耐性。杭柳梅害怕亮光招来不该来的东西,关掉手电,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身后不远处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她扭过身子就开始猛踩踏板,都快把自行车链条蹬出火星子了,却听到雄浑的男声高喊:“等等!等等!前面的女孩请等一下!”
有人?杭柳梅停车用手电照向身后一照。原来绿眼睛的是头驴,驴背上还有个男青年。
“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是不是要去敦煌文物研究所?我是水利处安排过来的,出了点意外没跟上大部队,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和你搭个伴上路?”
他身上的白衬衫和灰裤子和所里那些“专家”确实一样。再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莫名有股浩然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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