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店左拐是条河,这个季节水位很高,岸上挂了警示的彩灯,防止走夜路的人掉落下去。
路上人来人往,阿姨们在附近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田知意捧着白酒,总觉得周围有盯着她的视线,让她连打开酒瓶都有压力。
她转了几圈,最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无论是刺鼻的气味,还是辣嘴的口感,绝没有人第一次面对白酒时便能毫无心理负担,田知意当然并不例外。但味蕾的痛苦就好像抢救濒死之人时的电击,反而让她稍有些活力。
田知意重复着抿酒、吞咽、咳嗽的系列动作,等她回过神想站起来时,才意识到天地是旋转的。
……物质是运动的,天旋地转很合理。
田知意颇为荒诞地想,然后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她正躺在陌生的床上,刚好对上母亲通红的双眼,不知是哭的还是熬的。
田知意脑袋里晕晕的,耳边还自带电流声。她看着疲累的母亲,糊里糊涂地说不出半个字来,母亲也望着她,嘴唇张张合合好几回,最后憋出一句:“我找医生过来看看你。”
她们眼底各自有千言万语,却谁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医生打破了沉默,他递给田知意一张量表。
田知意看不明白,先看向母亲。
母亲只是说:“听医生的吧。”
田知意又看向医生,医生也只是说:“看着填吧。”
量表上的问题用的都是“没有、有时”等形容程度的词,田知意分不出“有时”和“经常”的区别,也懒得区分,只知道填完后医生便带着母亲离开了病房,说是要单独谈谈。
之后的事田知意已然记不清晰,只记得医生开了氟西汀之类的药,并叮嘱她严格按照剂量吃药。
田知意不用看就知道药物是治疗什么的,她填量表的时候,或许更早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但她无所谓。
吃药只需张嘴喝水,又不费什么劲,能换一整天的安静着实再划算不过。
她就像是仰浮在水面上的人,随波逐流,没有方向。
只是静默里就能感觉到皮肤上湿漉漉、凉丝丝的温润感。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底,这日,父亲久违地找到她:“你还打算持续多久?”
药物的效力还不至于挫伤田知意的敏锐,她很快意识到父亲终是对她病恹恹的样子忍无可忍了。
父亲一贯喜欢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孩子。
田知意没有说话,她只有觉知的能力,没有应对的气力。
见她混混地不答,父亲便兀自说道:“你还小,总这样也不是个事,高考失利……对你是个打击,我和你妈给你报了个复读班,在高考名城壶州,很多人都说提分很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嘛,呵呵。”
父亲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的尴尬。他觉得自己的交代堪称完美,既表明了意图,又振奋了精神,着实情商极高。
田知意只平静地盯着他,清晰地意识到父母终于要甩脱她这个包袱了。
“一般不加未*成年人的。”医生说着笑了笑,“不过你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是个成年人了。
可能是因为还在复读,她还是习惯把自己当作一个孩子,但在法律上确实已经成年了。
田知意没再问什么,只拿出手机扫了扫二维码。
片刻后,她说:“下次我会把本子带过来的。”
诊疗结束后,田知意去找母亲缴费取药。她在产科外的休息区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也弄不清楚母亲产检的项目,便坐在了不锈钢长椅上,等母亲返回看报告。
她身边环绕着满脸期待的夫妻,细细看来,很多孕妇都是上了年纪的,有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无辜地啃着手指,茫然的神情和田知意的一模一样。
她知道将会面临什么吗?
田知意想,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就和自己一样,对未来的一切毫无预见与觉知,只有无奈和恐惧常伴。
她这年纪混在孕妇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坐下没多久后,一位护士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扫了排队的二维码,得知她是等人的时候便离开了。
幸好不是来问她是不是打算人*流走错了科室。
田知意又坐了会儿,没发现母亲有回来的迹象,便起身离开了。
她折回到精神心理科,发现母亲坐在门外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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