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慢_作者:纾听(34)

2024-12-07

  “第二十二签。”父亲找到签筒换了签纸,“中签,不太行。”

  田知意凑前抽了眼,只见“中签”旁写了四个字——六郎逢救。

  看起来是杨家将的故事。

  她没看过,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旱时田里皆枯槁,谢天甘雨落淋淋。

  花果草木皆润泽,始知一雨值千金。

  诗文倒算得上通俗,签语就更简单易懂了,说是“旱逢甘雨,凡事难中有救”。

  田知意觉得这签写的是中签,实际上比上上签好了一倍还不止。

  顺风顺水的事有什么值得求签的,要的就是逢凶化吉。

  她高考失利至今,一路不可谓不难,但何其幸运结识了闻漫。

  这岂不就是“难中有救”?

  ……也不知道父亲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她又将签纸看了下去,大致猜到了原因。

  仙机“六甲”一行写的是女。

  她隐约猜到父亲此番求签与母亲肚子里这胎有关,想必是看到“女”不痛快了。

  ……若真是不在意男女,也不至于来此求签。

  田知意只冷眼旁观。

  她听到母亲劝慰父亲:“签文谶语多有深意,未必是看到的那样,不如去找个住持高僧解解签,也好过在这里猜测。”

  父亲本就揣了一丝侥幸,听母亲这么说,也很快下定决心来:“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田知意看了眼母亲,沉默不言。

  她觉得签纸已经写得很明了,来往寺里的人那么多,个个都解签只怕住持忙都忙不过来,大概率就是读到的字面意思。

  母亲察觉到她的目光:“你觉得你爸不该去?”

  田知意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含糊地答:“我不太信这个。”

  母亲摇摇头:“中签而已,谁想信呢?”

  田知意觉得有些嘲讽:“上上签就信了?”

  母亲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嗯。”

  “那签筒里都放上上签多好。”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母亲似是在开导她,“有好有差解签才有价值。”

  “既定的签文还能改不成?”田知意讥诮地一笑。

  母亲叹了口气:“你去找找你爸吧,有些事说不定亲眼见了,就信了。”

  话不投机,田知意也不想多呆,转身就出了殿门。

  寺里各处都一个样。

  田知意跟着树上木牌的指引也没找到解签的住持,她不想向游客问路,找了片刻才遇到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小沙弥,被她拦下后先向她行礼:“女施主。”

  他的头圆圆的,烫着整齐的戒疤,让田知意想到汪曾祺小说《受戒》里的明海。

  她学着小沙弥的模样回礼:“这位小师傅,请问解签的地方怎么走?”

  小沙弥没看到她手中有签纸,神色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从这里拐进去,有木牌标识。”

  田知意谢过他,拐进了小路。

  路上铺着镂空的石板,她的脚步踩在上面,发出好听的、鼓点般的声音,在墙与墙之间的逼仄空间里回弹,堪比音乐大厅里的混响。

  她走了一阵,直到听到人声才放轻了脚步。她听到附近的禅院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大师,签文是六郎逢救,是男子之事,为什么六甲对应的是女儿?”

  田知意无奈地别过脸。

  ……看吧,她的父母真的难懂又好懂。

  既把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又偏要搜肠刮肚地寻觅些好听言辞试图混淆视听。

  住持的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很足:“施主是对签文不解,还是对现状不满?”

  父亲沉默片刻,答:“对签文不解。”

  田知意撇撇嘴。

  ……骗人,分明就是不满。

  住持也不深究,像模像样地为他解释签文:“六郎逢救乃遇及时雨,一雨值千金,便是仙机‘千金’之由来。”

  父亲听懂了。

  他没什么疑问,但也不甘心就这样走,就只杵在原地。

  住持等了片刻,出声问:“施主可还有不明之事?”

  “嗯……”父亲犹犹豫豫地将问题问出了口,“大师,虽然说孩子为天赐,但我可不可……也不是说要杀生,毕竟佛门净地,不该说那些词……”

  他终究要脸面,无法将“堕胎”一词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以至于越说越语无伦次。

  田知意跟着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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