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施靠在他的肩膀,感觉自己空留一副躯壳在原地,灵魂则像梦游般抽离。
接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决而笃定:“今天见你,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常,裴弋下巴安抚地蹭蹭她的发顶:“什么事?”
没有停顿,没有铺垫,甚至没有波澜,司施用最直言不讳的态度地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感觉到裴弋身体一瞬间的紧绷,抱着她的力道骤然加重。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安静半晌,裴弋像才听见她的声音,低下头,找到司施的眼睛,双手紧攥着她的胳膊:“你在说什么。”他皱了皱眉,用司施从未见过的,严肃的神情说,“不要开这种玩笑。司施,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司施扭动双臂,想要挣脱裴弋双手的桎梏,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只能放弃,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裴弋,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继续见面也改变不了任何。最终结局已定,又何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司施边说,边在心里责怪自己。
她还没有经济独立,所以只能日复一日,忍受奶奶和司宇。
如果那个人换成裴弋,如果有一天她因为物质条件的不对等,不得不仰仗裴弋。如果裴弋明明有自己的大好前程,却因为她不得不卷入和奶奶司宇的纷争……
不如就让一切都停在这里,趁这份感情还没有彻底变质,趁他们都还没有面目全非。
裴弋根本不信她的说辞:“我们同时同地站在这里,怎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有什么‘最终结局已定’,”他突然笑了一下,用很遥远的眼神看着她,“我们俩想的结局,恐怕不是同一个。”
他反复在司施身上搜刮一切可能,“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司施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之前忙着准备高考,所以一直忍着现在才跟你坦白罢了。”
裴弋沉默片刻,脸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镇定,执着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明白了。”
司施毫不避讳地望向裴弋的眼睛,她看见裴弋的瞳孔有一瞬间的闪动,她想,那或许是被她眼里的冷静所刺痛。
而她毫不留情地,冷酷地继续说了下去:
“裴弋,你知道吗,经过这一次我奶奶生病的事,我突然发现,人的心理是有防御机制的。”
“在这之前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持之以恒地追求快乐和幸福,也有人会沉迷于痛苦,过去我只把这当成每个人不同的选择。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每个人对痛苦的想象都是有限的。”
“什么意思呢?”司施歪头笑了笑,这让她看起来残忍而亲昵,像在有意识地逗弄裴弋,“比方说,我会乐此不彼地想象自己为了爱情受苦流泪,但我绝不会用同样的心态来想象家人重病垂危。因为这样的状况一旦发生了,就意味着我的生活会增加更多现实负荷。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痛苦就会变得沉重而实际,并且迫在眉睫,我在这里面找不到一丝抒情写意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面对现实层面的困难,承受总比改变容易得多。”司施说着又笑了起来,“应该没有,你一直这么顺利,这么优秀,想要什么都会努力争取。那些奖项和荣誉,众人的称赞和喜爱,也都会向你飞奔而来。”
“可我不一样,你拥有的一切,是我奋斗一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东西。我无力改变自己的现状,只能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去想象那些美好的不属于我的东西。可如果只有美好,那就太假了,就好像我受过的苦都白吃了一样。”
“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吗,我这个人很阴暗的。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真的有一种幸福,有人可以不用支付任何代价就能拥有。我想要幸福,却割舍不下痛苦。于是我选择为更风花雪月的事情煎熬,企图以此改善自己单调乏味的生活。”
“你对我来说,”司施看着裴弋,看着他的脸色因为自己流露出痛楚,一字一句地说,“就是我用来白日做梦,逃避现实的工具。我现在醒悟了,这些所谓的对爱情‘美好和痛苦’的想象,无法帮助我解决任何现实中的问题。我已经对这些花拳绣腿祛魅了,你在我这里不再有用武之地,我也不想再抽出时间应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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