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意点点头,一溜烟就进去了。
周嘉述没锁门,门一推就开了,宝意扫了一眼却没看见他,以为他在卫生间。
他的房间是带内卫的。
下一秒门后的周嘉述突然转过来,把宝意三魂七魄全吓飞了,她一声“啊”还没喊出口,被周嘉述狠狠
捂住嘴,怕她喊出来,整个人身体压在她身上,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少年人的身体看起来还略显单薄,但力气却足,宝意顿时动弹不能,抬眸看过去,只看一双凌厉的眼眸,此时微微蹙眉,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她,他不会说话,所以眼睛好像格外会说话,试图告诉她:嘘,别吭声。
宝意伸手拍打他的腰,意思是:知道了,放开我。
掌心温热,她的眼神惊恐中带着些茫然,还有几分被他吓到的愤怒,那双眼漂亮得像是黑宝石,水润、干净,像她这个人,纯粹得仿佛没有杂质。
他一时失神,过了好几秒才放开她。
宝意气恼:“你弄得我好疼,真过分,你在干什么。”
失语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糟心。他无法用声音提醒她,吓到她了却还要那么用力才能阻止她喊出声,而被她质问,他心情已经很糟糕了,糟糕到完全不想说话,但还是抬手用手语告诉她:我爸妈吵架了。
很短暂的争吵,压抑的、无声的,以一种不打扰周嘉述的姿态在争吵,但其实从他们开始吵架他就察觉到了,想出去劝架,但又觉得他们那么努力地想要避开他,连争吵都消音,他何必再给他们添堵呢。他们之间的矛盾最深层次的根源其实是因为他,他又该如何做那个调停者,恐怕只有自己不在了,才能解决。
只是他犹豫的几分钟,他们就吵完了。
今天涂静没工作,她只是无法待在家里。
宝意张了张嘴,记事起静姨和周叔还是很恩爱的,如果静姨是小说里那种清冷倔强的大美人,那周叔就是看起来温柔又好欺负长得帅但是脑子不太灵光的老实帅哥,他脾气太好了,是个优点也是个缺点,工作兢兢业业,生活勤勤恳恳,是个随遇而安只盼望岁月静好的人,但人生总是有风浪的,静姨是那种劈风破浪的战斗型人格,周叔只想随波逐流。
所以他们恩爱的时候其实彼此都非常欣赏对方,互相喜欢对方身上自己缺少的那部分特质。但一旦遇到矛盾,就又容易因为观念相悖步调无法一致而放大矛盾。
如果早期的矛盾只是观念的不同,那么周嘉述的事情发生后,就是实实在在的摩擦。
没有一个母亲面对儿子的苦难能做到理智,她胸腔里燃烧着难以化解的愧疚和怒火,而周叔只希望平息事态,不断劝说她这不是什么大事,已经万幸了只是失声,而且医生也没有判死刑,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
他本意是好意,只是希望她能放下过去往前看,可静姨放不下,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去拼去闯去争,哪怕是最后什么也拼不到,至少尽力了。
她对他那种仿佛事不关己的淡定感到失望和难过。
而周叔也无法理解她,事情已经成这样了,究竟为何要执着不放,把自己搞得那么紧绷。
宝意想起这些后,随即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却都是每次他们互相情绪对抗时周嘉述的样子,他总是沉默的,总是像个大人一样试图去和父母沟通,总是努力保持客观、中正、平静,试图传达自己的态度:只要你们好好的,我都没什么,一辈子不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概是他太冷静太沉稳,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足够强大和理智。
但宝意莫名觉得他快要碎掉了,他那努力维持的平静其实只是崩塌的前兆,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害怕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所以他不敢发火,不敢大闹,不敢指天骂地痛痛快快歇斯底里地告诉他们:我受够了。
他才是这场事故最大的受害者,却始终在努力安抚所有人的情绪。
因为他害怕爸妈那努力维持的最后一分平静,彻底碎掉,他害怕母亲的愧疚,也看不得父亲无能为力的悲伤。
可是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宝意最后想到的,是医院走廊上,那个略微佝偻着身躯的周嘉述,他静静坐在那里,好像和周围隔绝了一样的孤独和寂寞。
他其实很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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