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涟书成了母亲唯一的家人。
那时候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娃娃,没有家人的支持并不易,有人坏心,有人好心,但总归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你该找个新的伴了。毛遂自荐的人不少。母亲也不是没考虑过,却不好找,她有思想上的追求,不肯只为了物质生活再嫁一人。于是她一边辛勤工作,一边找,这一找就是十多年,直到程涟书十七岁。母亲放弃了,她说自己其实还是喜欢父亲,没有接受他的离开,总会挑别的男人的刺。如今看开了,不想找了。可在那一年后,有个男人进入了母亲的生命。母亲不敢接纳他,不是不想。她是怕自己忘了早已离去的人,又怕挂念上眼前的人,若他又早她一步离开人间,又要再一次经历死别。
她怕离别,所以不愿开始。
逃避是她对抗离别的方式。
程涟书又讲起自己和朋友的故事。
刚开始讲,梁宛听见有人在输入密码锁。
她将视频暂停,竖起耳朵听。
密码输入错误。
门外的人又输入了一次。
自从上次梁怜沁来过之后,梁宛就改了密码。
来的人是谁?
没过多久,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没有开铃声。
陌生电话。
梁宛蹙了下眉头,反常地没有接,而是轻轻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是梁怜沁。
电话打不通,她又敲了敲门。
“小宛,在家吗?和妈妈谈谈吧。”
梁宛走回到沙发上坐下,背靠着靠枕,重新播放。
电视的声音被她开到最大,淹没掉梁怜沁在门外的喊声,毫无疑问,这近乎震耳的响声也会透过门缝传出去。
这是梁宛在家却不开门的讯号。
这是她的态度。
程涟书的声音很好听,但眼下梁宛听不进去。
因为梁怜沁又开始通过微信找她。
「妈妈想你了,我们见个面好不好?」
梁宛:「你把我的相册放到哪里去了?」
梁怜沁:「什么相册?」
算了。
梁宛:「我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
门外安静了很久,久到梁宛在想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梁宛将视频暂停,倒退回原本看到的那处。
梁怜沁:「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妈妈有很多话想和你交代。」
梁怜沁:「下周六晚上七点,妈妈在深林饭店等你,你不来,妈妈就等到你来。」
梁宛:「我不会来的。」
梁怜沁:「我生病了,未来几年都会在美国治疗休养。」
梁宛的眼神短暂失去焦点,少顷侧目看向那扇门,目光仿佛可以将它穿透。
门的后方,是她曾经朝思暮想的妈妈。
梁宛没再回复。
半小时后她再度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她重新回到沙发上,播放视频。
程涟书教授开始讲述她和朋友的曾经。
这是一对青梅的故事。
程涟书曾到过杭州居住,正是少女成长中最重要的几年,她和青梅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年纪相仿,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隔年,青梅家搬离了原本的大院,好在隔得不远,青梅还是会时不时跑回来找程涟书玩。
有一次她们结伴去西湖玩耍,那时候西湖里的三潭映月还没有被围起来,她们自己划小船到湖中央,程涟书给青梅画小像。青梅性子活跃,在船上坐不住,刚起身想松松筋骨,却失去重心栽进水里,她眼疾手快抱住了三潭映月,这才没有沉下去,惊慌得哇哇大哭。程涟书费劲力气才把落汤鸡一样的她捞回船上,青梅说,她们是过命的交情,是亲姐妹。
程涟书停了一下,好像陷入了回忆。
后来她们各自长大结婚,关系虽不像从前那样紧密,也仍然亲近。程涟书在北京诞下一个儿子,青梅留在杭州诞下一个女儿。但世事无常,青梅和丈夫的感情破裂,选择离婚一个人带孩子,她很能吃苦,把孩子养得很好。再后来,程涟书和丈夫的事业重心移到了国外,青梅在国内,她时常向程涟书表达自己出国定居的愿望。之后,她成功实现了愿望。但渐渐地,不再联系程涟书。节日的祝福石沉大海,程涟书只能看到她朋友圈里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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