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北京,人多,节奏也快,落势凶狠的雨也不能阻挡行人的脚步。
她看着看着,听见咔一声,门开了。
梁宛本能歪头去看周沥。
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连锁大药房的名字。
他一坐进来,就带着潮湿雨气,衣上也散发着冰凉,肩膀上淋了些雨,将衬衫都浸湿了。
他从塑料袋里取出几样东西。
一盒胶囊、一小罐维生素、一瓶西瓜霜。
梁宛跟着指示吃了药,低着头又偷偷张开嘴,牙齿不间断磨蹭伤口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抬头。”
“嗯?”
周沥刚拆开西瓜霜,就看见她回头有些迟钝地看向自己——舌尖忘记收回去了。
他低头抿唇,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半晌清了清嗓。
“张嘴,喷点药。”
梁宛略滞了一秒,缓缓张开嘴。周沥倾身,托起她下巴,好让光线照亮她伤口的位置。
柔和的光围绕在他脸部边缘,连发梢都被照得金灿灿。
她仰头的角度指引她本能地看向他眼睛,而他在看着她的唇舌。也正是因为视线的错位,她才没有挪开目光,无所忌惮地仰望那双眼睛里的湖泊。
她都快忘了,自己应该和他保持界线。
可是有一瞬间,梁宛真的以为他们还在挪威,她还在那场乌托邦美梦中,以为他们只有心灵相隔甚远,身体则毫无安全距离。
倏忽之间,一股奇怪的味道刺到了舌侧,一下将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回。
梁宛条件反射猛地伸手推开周沥,蹙着眉头皱着鼻,好像刚才吃到了什么毒/药。
“难吃。”
虽然她对西瓜霜的味道并不陌生,但每次都很难习惯。
周沥波澜不惊收好西瓜霜,把药房里买来的东西都放进塑料袋里,悠悠说:“这才是报私仇。”
“……”
梁宛梗了梗。
没想到他还会说这样的话。她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这不是什么报仇,这应该算是“人道主义援助”?
半晌,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向他道谢。
周沥把塑料袋递给她,一边将车启动,一边淡声叮嘱:“如果之后肿胀得厉害,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嗯。”
梁宛望着窗外,努力去和口腔里飘着的那股药味共处。
忽然微信电话的声音打破现有的气氛。
“喂?”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问道:“你睡了吗?声音闷闷的。”
“我……咬到舌头了。”
她尽力把发音说清楚,但含着药不能吞下去,还要让牙齿避开伤口,她发出来的声音像是被水牛夺舍了,难以辨别字眼。
好在陈知渊也不是什么呆瓜,凝滞了两秒听出她在说什么,笑了笑。
“你是不是说谁坏话被天谴了?”
“……”
说周沥公报私仇也算坏话吗?
梁宛仗着自己不好说话,索性不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国庆回去吗?回的话我们一起去陈sir和许总家怎么样?我这几年在美国,都没去看过他们。刚才在微信上问你,你也没有回我。”
梁宛没回他,除了因为被周沥和霍易斐打岔,也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
虽然陈兆和许婷婷是她有史以来碰到的最好的老师,梁宛很喜欢他们,但她并不知道去探望后可以聊些什么,也怕某些事会在不经意间被问起。
“小梁宛?”
“回吧……”梁宛心事重重垂着眸,手指将衣摆卷起,捏成团,又松开,“但是不一定……有时间去看陈sir和婷婷。”
一说长句子,陈知渊就很难听明白。
“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
梁宛吃力地重复了一遍,他还是没听懂。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听起来有些像无奈的叹气。
“要不要我帮你说?”
周沥用小臂搭着方向盘,侧目问她,音量不高也不低,梁宛能听见,陈知渊也能。
前方是堵成长龙的车流,他们静止在包围圈内。
梁宛愣了一下,不自觉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周沥缓缓眨眼,同时点头,“听懂了。”
连眼神里的不相信也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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