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喻手术失败宣告死亡的那日,蒋瞻收到一条李沅锦的短信,字数很短,却令人心如死灰: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好聚好散。
其实蒋瞻早就发现,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这些琐事,她从来没要过他的解释,甚至从未表现出吃醋。
蒋瞻也尝试过跟李沅锦当面解释,在蒋喻下葬后没多久,他飞过一次斯京。
她在瑞典的几个朋友确实很热心,可他们告诉蒋瞻,她是为了跟男朋友结束异地恋才来瑞典读书,在学校很开心,朋友也不少,每年都有奖学金拿,跟同居男友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
他全程听得恍惚朦胧,只记得刺耳的“cohabit”,“mon law partner”,“shack up”。
蒋瞻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幻想过再见面的那一刻,想象过在瑞典的公寓下,李沅锦满脸惊喜地冲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
然而,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异常和谐提着蔬菜和面包缓缓走进公寓。
他唯一拥有的那张有身影的照片,背景是北极圈的深夜极光,她在地平线尽头坐着,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但每当他一想到这张照片是另一个男人为她拍下的时候,一种无法控制的嫉妒和绝望便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情绪逼疯——可他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再去寻她。
毕竟从一开始,李沅锦心里就装着另一个男人,是他的一意孤行,是他偏执强求来的半年,但当她面无表情地说出“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这句话时,他才如梦初醒。
所以,在斯京的那一天,蒋瞻面对眼前那一幕,他毫无还手之力,一败涂地,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在那一刻破灭。
后来,蒋瞻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趣,他说不出来爱她的那些日子,有一种独特的异样的感觉,他谈到自己陷进去大半,再不能跟其他任何一段感情可以比拟。
蒋瞻近些年阅读过西班牙诗人塞尔努达的一本散文集,名字叫《奥克诺斯》,书名来自于歌德编造的一个小人物,讲的是奥克诺斯喜欢用灯草喂驴消磨时间的故事,他将灯草编织成草席喂给那头驴。
奥克诺斯的驴当然会吃编织好的灯草,但它也会吃没编好的灯草,那些编好的灯草,对于那头驴来说毫无意义,但却对奥克诺斯举足轻重。
正如这六年,蒋喻走后,蒋瞻日复一日消沉,每日只睡三、四个小时,他谈判、拿项目、招投标,机械式地复制前一日的行为,可无一日不在崩坏。
时间无差别地吞噬掉蒋瞻存在的一切意义,只有想起她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内心的波澜,每次记忆汹涌而来,他只感觉比昨日更爱她一些,更遗憾一些。
他想念,是因为白驹过隙使人安心。
他不断重复她的名字,就能撑一阵子。
蒋瞻偶尔跟孟鉴闻讨论过他与李沅锦的事情。
孟鉴闻终于有机会,将当初他说的那句话送还给他:
“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她好像不是一棵树,她是他费尽心思编好的灯草。
蒋瞻不是没想过李沅锦会回国,他也知道她迟早都会回父母身边,他预演过与李沅锦的重逢,许多年过去,他大概真的能做到平静如水。
可他错了。
真的在山姆超市见到李沅锦跟那个野男人的时候,蒋瞻发现重逢这一面还是刺激到他了——她无名指戴着婚戒,跟他在买安全套。
蒋瞻形容不出那时的感觉,他想追上去问问李沅锦,那个野男人有什么好,看上去不既不如他有钱,也不如他帅,她到底喜欢那个男人哪一点。
可他最后也没问出口。
他暗暗的很不爽,后来他发现这种不爽是有原因的——李沅锦试图装作不认识他,否认与他相关的一切。
李沅锦回国后,蒋瞻一早把她工作单位摸得清清楚楚,蠢蠢欲动接近她的领导,创造一切能与她见面的时机。
他也曾有过犹豫和挣扎,他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做“撬墙角”这种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送牙科CT机这天,蒋瞻本可以不到场的,毕竟他前一日夜里才刚刚从遥远的洛杉矶飞回海城,一路的奔波让他接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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