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村漆黑如墨,李沅锦打开手电筒,随便收拾几件贴身衣服,沿着月光照亮的崎岖小路,跑去停车场拿车。
不料除了她那辆白色大众polo,旁边还停着一辆,那辆车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她只能勉强分辨出这是一辆体型较大的SUV。
“谁在那。”李沅锦小步走到自己车跟前,哆哆嗦嗦问一句。
蒋瞻在暗处冷笑一声,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从新
加坡出差回来,只短暂地合眼休息两三个小时,便从外省开车回了海城,疾驰一百二十公里路,为了保持清醒又饮下不少黑咖啡,开到最后胃痛不已还下车狂吐一会儿,那种疼痛如同尖锐的刀刃,在他的腹部肆意搅动。
他就只为了过来看一眼。
事实上,蒋瞻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循环之中,他也搞不明白自己的目的。
冬日里远远驱车过来,窗户上结过一层薄薄的冰霜,他有时被冻得十分清醒,才反应过来——他只想看看她空空的诊室门窗。
嗯,因为他来的晚,总是空的。
蒋瞻紧跟着回答:“是我。”
李沅锦修长的手指猛地拉开车门,车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把东西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皱眉问:“大晚上的,蒋先生来这里干什么?”
冬日的青禾村烟尘斗乱,远处村民像在燃烧什么农作物的尸体,四处是浓浓散不尽的烟气,形成了一片黑色的云海,李沅锦忍不住咳嗽几声。
蒋瞻没有直接回答她,他有些难受地弯腰,双手用力地捂住胃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缓过一口气来,淡淡开口问:“我能不能搭你车回市区?我这会儿可能开不了车。”
李沅锦问道:“又胃痛?”
说话间,空中开始飘了些小雪,零零星星地从墨黑的天空中洒落。
李沅锦早晨看过天气预报,说夜里有中雪,心中暗自忖度——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蒋瞻看目光缓缓地移向李沅锦,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他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轮廓分明。
刚才那阵不舒服已经稍微缓过来了,但他还是一直捂着腹部,低声道:“老毛病,不打紧。”
“你把我送到甲汶高架附近,我让我司机来接,成么?”
李沅锦走到蒋瞻那一侧,拉开自己车右后门,声音很冷:“上车吧。”
蒋瞻半躺在后排车座上,身体以一种颇为放松的姿态舒展着,还舒舒服服枕着李沅锦的小浣熊靠枕。
她车上放的是爱尔兰民谣改编的《Down by the sally gardens》,藤田惠美那个版本,调子十分催眠。
思绪回溯,上一回听到这首歌还是两人在柘山别墅的时候,李沅锦单曲循环这首歌一晚上,蒋瞻终于忍不住去提醒她:“宝宝,咱能换一首吗?已经重复了三十多遍了,腻了点儿。”
她那时双手抱膝,蜷缩在椅子上,说习惯听一首歌听到厌,再换下一首歌去听,他有点无奈,却也由着她。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With her would not agree.”
这首歌结尾一句放出来,蒋瞻下意识地以为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重复播放,结果没有,换了一首轻摇滚——有些意外,她从前不听这些。
李沅锦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将车开得很慢,下意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他一眼:
“副驾驶座位后背有暖宝宝,需要的话自己拿。”
蒋瞻道:“谢谢。”
他从来不用这些东西,今天体验一下,竟然感觉还不错,胃瞬间缓解大半,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李沅锦声音沉静,淡淡问:“你司机到哪了?我们还有五分钟到。”
蒋瞻垂下眼眸,低头看一眼手机,蹙眉低声说:“他今晚喝酒了,怕是来不了。”
“那我等会下高架,肯德基旁边给你放下,你自己打车吧。”李沅锦脸上毫无表情,面向前方道。
她平日里是不戴眼镜的——因为度数不高,只有一两百度,偶尔看不清没关系,口内操作的时候,细小的地方可以带医疗放大镜,但是开车的时候更习惯戴上眼镜,路况必须看清楚。
今天,她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眼眸中尽是冷漠,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李沅锦在车内竟然感觉到一点寒意,熟练打开保温杯饮下一小口热水,顺手将车内空调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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