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特意学做菜,因而厨艺水平只能果腹。书里写古人箪食瓢饮,身居陋巷不改其乐,赵晓青理解,但不向往,她的生活既非贫瘠也无丰裕,她没那么知足豁达。
张萍下班后带回半只烤鸭。天气变冷,镇上的熟食店摆出了现烤的柜子,一只只冻鸭被涂抹上预制的调料,被挂在烤柜中不知疲倦地旋转,时间一长,鸭皮里的油滋滋滴落,连带鸭肉也变得又干又柴。餐桌上,张萍提起自己辞去饭店的工作,又说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加工点的活计也辞掉:“晓青,你之前想说搬去县里住,我们要搬就早点搬好不好?”
赵晓青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后来不了了之。她以为是加工点的人又说闲话让母亲不开心,张萍却解释她和大家乃至老板娘都相熟,闲话不至于让她难以忍受:“我只是不想和你爸碰面了。就算隔了好几条街,就算只在菜场碰到一次我也受不了。”
张萍放下筷子:“你爸不是个靠谱的人,他说供你到二十岁,意思是供你到大学毕业也不肯,现在他心里有愧,我们问他多要些钱他还能愿意给,等真的耐心磨没了,他改了主意,我们能找谁说理?所以我们干脆搬走,让他付新家的房租水电,以免他对我们不负一点责任。”
赵晓青看着母亲:“他还有钱吗?”
“没有就让他去借,他穷得只剩一条裤子,也得把裤腿撕了一边一半。”
赵晓青沉默了下:“这些话又是别人教你的吧。”
张萍默认,加工点的姑娘媳妇都觉得她吃了亏,争相给她出谋划策。
对赵晓青而言,其实住哪儿都一样,但毕竟在院子里多年,离开也需要决心。赵晓青想起那个年轻女人,感觉自己家的摇摇欲坠似乎也要传染到她家,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婴儿,他或她会和自己有同样的命运吗?
算了,赵晓青按下浮起的担忧和怜悯,告诉自己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张萍见女儿不反对,又提起工作:“搬去县里我得新找一份工,我跟你表叔联系,问他能不能帮上忙,如果他不帮,我就先去商场做导购,或者继续找家饭馆当服务员。”
“妈妈,您是老裁缝了。”
张萍的眼神黯了黯:“我当厌了。”
赵晓青没说话,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张萍阻止她做家务,赵晓青却坚持。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母亲更需要休息。
上午阳光明媚,天空中还飘着洁白的云朵。陈琦爷爷坐在院子里,看陈琦手脚利落地剪橘子。
“今年橘子丰收,你愿意带就多带些。本来我和你奶奶说要拿到镇上卖,你爸不让,我们俩腰腿不好,没他的摩托车也扛不动一筐。”
陈琦说:“爷爷您省省吧,家里就两棵树,又不是二十棵,你拿去卖不过十块钱五斤。”
候在树旁的奶奶说:“哪里十块钱五斤,市场上卖十块钱三斤,还是外地的,标的‘蜜橘’,哪里有蜜哦,皮都粘在果子上了,比不上我们家的鲜甜鲜甜。”
陈琦笑:“再甜的橘子也上火。”
“你们年轻后生还怕上火?”
“怎么不怕。”陈琦把手里两个橘子扔进竹篮,摘下手套。
陈琦奶奶接过剪刀:“这次就带这么点?你上次摘了好几斤。”
“上次两个人,这次一个。”
陈琦奶奶记得他那天一个个挑,一个个数,一会儿嫌多一会儿怕少,放进袋子前还用纸巾把橘子上沾的雨水擦干净。今天的橘子比那天更黄更干净,她说:“你同学应该喜欢的哦。”
“嗯。”陈琦虚应了声,装好橘子收拾好书包,和爷爷奶奶道别。
他早上问过赵晓青要不要一起走,得到的回复是意料之中的“有事”。陈琦想,这事估计没完没了了,因此也没勉强,转而答应了胡天昊的邀请。
中午十二点,他抵达饭店,胡天昊和雷立弢已经到了。
雷立弢今年考上了岚城一中,从八月底开学到现在就没回过陈家村。今天赶上胡天昊有空,三人便约在岚山县见面。
雷立弢从市里坐车,陈琦从村里骑车,顺利碰头后,胡天昊点了一桌菜。他前段时间在县里买了新房,眼下好心情地招呼道:“你俩没喝我的新居酒,这顿就当补上,吃饱了再去我那儿看看。”
“算了,我不爱看人炫富,从小到大你家乔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我爸连红包都不想给了。”雷立弢对新房没兴趣,“你什么时候换车倒可以再请我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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