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赵晓青递给他一袋老家的特产,“木耳、香菇干是买的,不贵,腊肉是我外婆自己做的,很香。”
陈琦没接:“这么客气?”
“带了很多呢。”赵晓青给他看其他的袋子,其中一个她原本准备给院子里的爷爷,可是到了才知爷爷被接去城里住了。这变化似乎是好的,因为爷爷不会孤单,又似乎是坏的,因为衰老不允许人孤单。
赵晓青说:“还有一袋是给我爸的,他前几天都不在家,说是只有今天休息。”
赵斌年前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交给外婆,她交了,外婆没什么表示,母亲却在回家的火车上提了句:“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到时给你爸送点。”
陈琦没多问,推车跟在赵晓青身后,陪她一起去她爸那儿。赵晓青按照赵斌告诉她的位置,走向国道旁边的商铺,再绕到商铺后面的楼梯。那些深夜的信息此刻成了积灰的扶手,她似乎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陈琦在楼下等着,不时看向手机,自觉十分漫长,然而赵晓青从上楼到下楼其实不过五分钟。于是,这次换成他在前,带着她去公交站坐车。
路上,赵晓青忽然开口:“我本来以为我没办法原谅我爸,可是如果他忽然死了,我应该还是会心痛。”
陈琦脚步变慢。
“我是不是很可怕?”
陈琦声音温柔:“这有什么可怕的,很正常啊,你想原谅他,所以才做假设,才去找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可我一直以为自己爱憎分明。”
“你爱他值得爱的地方,憎他应该被憎的地方,应该也算分明吧。”
赵晓青想,陈琦的松弛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从不要求别人怎么做。
陈琦好奇:“你怎么不反驳我?”
“我为什么要为了反驳而反驳。”赵晓青再次递过袋子,“我应该谢谢你。”
她露出笑容,陈琦也笑。她送给他的保温杯还没舍得用,这些特产他却不能舍不得吃。
公交站近在眼前,赵晓青提起他年前告诉她的好成绩,陈琦则没敢说自己考试那会儿心也不定,但老天大概可怜他患得患失的样儿,考的题都是他会的。他说:“我难得没掉链子,是不是?”
赵晓青“嗯”了声。
“那——我说的那些话会让你有负担吗?”
赵晓青反问:“你后悔了?”
“没。”
那就好。赵晓青想,这不是学习的阻碍,而是学习的一部分:“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没负担,你也别有,我们今年能拿奖学金,明年也能拿。”
陈琦:“我……”
“我知道你要说拿不到也没关系,但是总要拼一拼不是吗?高二下学期上完所有新课,考完所有学考,之后就是复习巩固,”赵晓青可以预见高三将变得更充实忙碌,也更枯燥难顶,但是——“我们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
赵晓青说完,见他还像刚才那样看着自己,便问:“我说错了?”
“没有。”陈琦目光专注,满是欣赏。
赵晓青敏感、矛盾,但永远清醒。
陈琦看见她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为她感到高兴,而他也要变得更优秀,才能自信地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有多么认真。
第九章 夏木阴阴正可人
以前高考都是六月份一锤定生死,这几年推进改革,新高考除了语数英三门,其他选考科目都有一月和六月两次考试机会。如此一来,战线被拉长,压力似乎得到了消解,但其实大家都清楚,因为两次取较高的一次作为最终分数,所以但凡第一次赋分不理想,大多数同学还是会参加六月的第二次。
尽管学校和社会相比已然算是象牙塔,但在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同学们已经从各种渠道获知社会的容错率有多低,而当周边的环境充斥着焦虑和功利时,他们也很难独善其身,对未来有着浪漫单纯的幻想。
这天下午,老师讲解完不知是第几次的随堂测验后,扔下粉笔走出教室。周媛媛的前桌实在憋不住心中的火气:“教材正文要背就算了,正文底下的注释、旁边的小贴士、章节前面的导语和后面的思考题,这些为什么也要背?编教材的时候就表明它们不重要了,为什么要考这些不重要的?难道我要把整本书都给吃了?”
旁边的同学无奈地笑笑,她却义愤填膺:“还有按年份记各种第一、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去网上一搜,从前到后从大到小全列得明明白白,我记住一九几几年谁放了第一部 电影有个什么用,第一部电影放给我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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