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枫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提起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这个时候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为这个事情生气吗?」她的声音发紧。
「我不可以生气吗?你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能花在我身上?是你让我回到赛场的,可你连温网都不看?!」
质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俞枫晚好像这才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早已被情绪所掌控,对方沉默着没有回应他的脾气,他却在自己安静下来后,才听到电话那头的啜泣与呜咽。
她在哭。
尽力克制,却依旧在哭。
而自己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在捂着脸哭泣。
为什么?
「……鸢鸢?」俞枫晚放缓了语调。
他在那一刹那又觉得自己很废物,然后是潮水般涌来的心慌。
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直觉,直觉告诉他已经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可他毫无办法。
下一秒,直觉应验。
「我确实没有看你的比赛,也确实不会为了你出国。」时鸢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如果你因此要跟我分手的话,那就分吧。」
俞枫晚的瞳孔在倏然间放大。
然后,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
俞枫晚是在S大数学系的群里看到那条全校都在转发的求助信息的。
他没有退数学系的群,单纯是因为屏蔽然后忘了,自然也没有人把他踢出去。
而这次,却有人了他。
「晚哥,你女朋友家出事了???」
那一瞬间,俞枫晚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可分明又没有任何问题。每个字都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时鸢不告诉他,为什么谎称是签证出了问题,为什么没有看他的比赛、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以及,见面之后,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
——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给她一个把真相说出来的机会。
昨天晚上她接到电话立刻就要走,是要回医院么?
中午的时候她联系自己,是准备把一切和盘托出,所以才道歉么?
可他都说了什么傻X言论。
疯了吧?
俞枫晚猛地一拳砸到了墙上,指节生疼。
心中更如利刃绞过。
然后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给裴妍打电话。这是他失踪的48小时里第一通主动联系家人的电话,裴妍几乎秒接,问他现在在哪儿,他却也没空回答这个问题。
「妈,你现在能联系到多少家医院?」
「什么?」
「时鸢的父亲需要肺源,三天内……不,两天。只剩下两天了!」
裴妍顿了两三秒,在这两三秒里她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把详细情况微信发我,我立刻去联系。还有,你不要再失联了知道吗?所有人都在找你!」
「……知道了。」
在近乎绝望的关头,时鸢一家人,居然真的等来了肺源。
医院通知说是北京某家三甲医院的病人,已经脑死亡了,原本家人没有捐献遗体的打算,但医院专门做了病人家属的工作,对方最后关头同意了。
按照伦理要求,时鸢一家不可以和捐献者家属有任何联络。对方医院已经完成了取肺手术,并派人紧急坐飞机将肺源送往S市,肺源抵达后,将立刻开始移植手术。
时鸢颤抖着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这一次,真的是生死一线。
整场手术耗时四个多小时,时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宛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内心的煎熬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直到最后一刻,病人被推出,医生精疲力尽地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
一家人这才如蒙大赦。
医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什么术后还有艰难的排异期与恢复期,需要长期吃抗排异的药物……时鸢捂着脸再次哭了,她不记得自己这些天到底哭了多少回,眼睛早就肿了,可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这么艰难的事情都挺过去了,后面一定都没问题的。她坚信着。
******
俞枫晚把疯狂给他打电话的那几个人,一个个从免打扰名单里放了出来。
加西亚在电话那头一顿狂吼:「如果你还想继续打比赛,就赶紧滚回来治疗!」
俞枫晚却依旧没有买机票,也没有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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