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察觉她的意图,呼吸变重了,将剩下的酒闷声吞下,嗓音沉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所以你讨厌我,因为对你来说,我是入侵者,我会抢走你对‘自己的东西’这个概念的归属感与安心感。可是你又离不开我,你需要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你别说了。”或许是因为酒精,昏沉与混沌后知后觉地涌上脑,他有点有气无力。
她才不听,继续自顾自讲下去:“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所以你一边抗拒别人一边又感觉孤独空虚。当我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会热情地邀请你过来吃饭,你推辞不了大人的热情,或者说不是推辞不了,而是你享受这种‘推辞不了’的感觉,这让你感觉自己有家了有人陪了。而当他们走了,能给你这种感觉的就只剩下了我……即使你讨厌我,也必须得抓紧我。”
“够了……”
“久而久之,我也被你划分成‘你的’里的一份子,所以你管束我、爱护我、照顾我,在你的潜意识里,我是会陪你一辈子的,也因此,你自然而然不会想到要去谈恋爱,因为你的重心全在我这里,没办法分给别人。可是你逐渐发现,这个被认为属于你的人有要离开你的趋势……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想?”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盯着她的眼睛茫然又无措,这令她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手指无意识蜷起。
但她还是得跟他通通讲清楚。
因为他把他们之间的后路彻底斩断了。
“你会想要把我抢回来。”她给他的空杯子中续上一点酒,嗓音柔柔地给他下了结论,“所以,蒋冬至,你对我究竟是喜欢还是单纯占有欲作祟,你分得清吗?”
他的思绪很乱,就好像刚刚经过一场爆炸,只剩下一些抓不住的碎片,在他脑中飞舞。他想要反驳她,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方向,只能抓住一个点——
“我不讨厌你。”他说。
“什么?”她好像没听清,将杯口递到他唇边,看着他下意识就着她的手又饮了口,便随手将杯中还多的部分倒进自己杯中。
“我不讨厌你。”他又重复了一遍,呢喃,“从来都不。”
“你讨厌我,那是我亲耳听见的。”她边说着边将酒瓶塞塞紧了,置于桌下。
蒋冬至不能喝太多酒,不然会胃疼。
这样就够了。
“不记得了吗?”她见他不说话,又提示,“你大学那会儿,跟父母打电话,是不是提到过我?说你讨厌我,说我很吵,像蚂蚱,老喜欢跟你吵架,说我身上有你讨厌的一切特质。”
那些话她记得很清楚,几乎历历在目。
他想起来了。
“不是这样。”往常这点酒并不会致使他头脑不清醒,但偏偏,今天他休息不足状态不够好,偏偏,程拾醒一直在刺激他,偏偏,今天她令他伤心了不止一次。他说话很急,眼尾也红,“我不讨厌你,只是不敢承认……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你带给我的那种感觉太陌生了……这种感觉不是来源于你的父母,只是你,是你那天敲响了我的门,是你给了我糖果……我下意识地排斥,害怕那只是幻影,我觉得,只要我不承认,在幻影结束的时候就不会受伤。”
“可是你伤害到我了。”程拾醒突然说。
蒋冬至愣住,瞳孔微缩,就像被尖锐的玻璃碎片砸破了脑袋。
他以为他将她照顾得很好。
高中那会儿,他生活得那样潦草,饭随便吃,日子随便过,学习并没有那么努力上进,有天赋的科目随便学学也可以拿高分,没天赋的科目不及格也无所谓,一觉醒来浑浑噩噩又是一天。
直到程拾醒来了,直到他要担起哥哥的责任。
他不可以让她和他过去一样生活得如此随意,她原本来自一个幸福的家庭。所以他开始学着做饭、开始在大学里参加各种竞赛丰富简历、开始拼命地努力工作,想给她更体面的生活,想给她更无忧的人生。
他以为在这段关系里,她不会受到半分伤害。
可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认知到,他没有做好。
“对不起。”蒋冬至低下了头颅。
程拾醒看见他的双肩在颤抖,有什么滴落在了餐桌上,亮晶晶的水珠,被温柔的灯光笼着。
“对不起,我做错了,对不起……”他嗓音哽咽,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随后眼睛通红地望向她,小心地祈求,“所以,你也别讨厌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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